天上的阿宝

苏虹

阿宝是一只狗，一只曾经陪伴在我身边十多年的中华田园犬。

说来也是一种缘分。在部队工作的妻子，有一年到基层连队巡诊，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一直跟在她身后，待到要离开连队时，这只小狗竟然跟着跑到车子前。如此有缘，妻子就顺手把它抱到车上带回家里。

以前从未养过猫狗之类的宠物，甚至看到别人遛狗还觉得有几分厌烦，特别是有几次碰上没有拴绳的狗突然蹿到面前，被吓得不轻，心里更是有种厌恶。现在，家里突然有了一只小狗，开始并不懂得怎么喂养，后来请教了养狗圈子的一些人，才知道养宠物也很不容易，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有很多讲究。

都说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时间长了，倒是我成了它的好朋友，每天当我下班还在楼下好远的地方，阿宝便会兴奋起来，吵吵着等在门口，我一进门，它就兴奋地扑到我腿上，示意我抱它，而且不抱它是不肯罢休的。这种亲热劲，可能是很多养狗人士乐此不疲的一种动力吧。

话说回来，狗也有很讨厌的时候。哈士奇是有名的“拆家王”，主要原因是运动量不足引起的。没有可以驰骋的广阔天地，自然只能在家里大显身手。阿宝“拆家”倒不是因为运动量不够，可能是成长过程中需要磨牙的缘故，家里新买的沙发脚，成了它的“磨牙棒”。虽然看到被咬得惨不忍睹的沙发很是心疼，但除了训斥几句，再无法与它一般见识。

狗对人的依赖有时难以想象。在阿宝一岁多的时候，我们全家去外地玩。临行前，专门为它做了独自在家的准备，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孰知两天后我们回家打开门，发现它无力地守在门口，过了好一阵才走到水槽前喝了点水，然后开始进食。原来，两天时间里它竟然什么都没吃，甚至滴水未进。

随着阿宝在家里时间长了，我对狗的习性有了更多了解，对狗的态度也有了许多改变，不仅不再讨厌，有时出差在外，还会莫名其妙地想念阿宝。特别是有了上次的经历，后来出门我都尽量把它带在身边。有一年春节，从老家返回上海的高速公路上，阿宝突然狂躁不安，在车里上蹿下跳，不得已，我们只得在临近的休息区下高速。但奇怪的是，它并不愿意下车。过了十几分钟，我们重新把车开上细雨蒙蒙的高速，走了一会儿，发现前面四五辆车撞在一起。都说狗很有灵性，我不知道是否此前阿宝知道前面要出车祸，才以剧烈的方式逼得我们下了高速，但确实庆幸躲过一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宝已然成为家中一员。忽然有一天，这种平静被打破了。儿子结婚后很快有了孩子，不少朋友好意相劝：狗毕竟是动物，万一它撒野了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把它送走吧。对即将成为爷爷奶奶的我们，如何处理眼前的阿宝成为一道难题。因为阿宝并不是一只完全温顺的狗，当它发怒时龇牙咧嘴，凶相毕露。有一次逗它玩，从它嘴里抢磨牙棒，竟然被它狠咬一口。

或许阿宝知道了我们正在酝酿如何处理它，那些天显得有点伤感，晚上遛它，它也不肯出门。最后，全家不得不作出一个冒险的决定：留着阿宝。阿宝很珍惜这一切。当我的小孙女出生后，阿宝变得格外温顺乖巧，小孙女刚刚会走路，阿宝总是贴在她身边。有时小孙女骑到它身上，它竟然不愠不恼，任由小孙女拍打甚至揪耳朵。

前年国庆期间，我到广西东兰旅游。在著名的风景区“红水河第一湾”，红水河流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形成一个“U”字型的大峡谷。站在玻璃铜鼓观景台上，我惊讶地发现，天空的白云组成的图形，竟然与阿宝极为相像！大自然如此鬼斧神工，着实神奇。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它在陪我散步时，被一辆疾驶而过的车撞上……

我曾多次想象，在退休后，每天黄昏，我牵着阿宝慢慢行走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行走在落叶飘零的行道树下，行走在慢慢老去的人生路上。谁曾料到，一次意外，它就那样走了。两年过去了，我眼前经常出现受伤的阿宝吃力地看着我，眼角慢慢流出最后一滴眼泪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