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慧
偶尔翻阅旧报,读到一篇作家袁鹰采访记,其中有一段记叙1938年春因为抗日战争爆发,12岁的袁鹰随父亲举家从杭州来到上海就读小学的故事。这所小学就在梵皇渡路(今万航渡路)典当弄内,教师只有她及儿子二人,学生大多为弄堂里向的小囡”,“天井做操场,亭子间当教务处,房子小,却拼命招揽生意,以致六个学生合用一张桌子”。正是这篇文章使我想起了另一位作家,也勾起了我对上海弄堂的许多红色记忆。他,就是曾任上海市文联党组书记的钟望阳(1910—1984),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上海文艺界,几乎无人不知。原籍江苏吴江的他,早年在上海担任小学教师,1932年加入“左联”,1933年与周钢鸣等人组织海燕文艺社,后与叶紫等成立无名文艺社,并在《无名文艺》发表第一篇作品《雪人》。1935年为上海沪东区救亡运动组织者之一,1937年参加抗日救亡协会,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就像本文开头所说,早在上世纪的三十年代,上海有许多“弄堂小学”。钟望阳在上海虹口普志里创办的普志小学就是这样一所“弄堂小学”。所谓校舍,实际上仅是两小套联结在一起的石库门住宅,其中三个大房间用作教室,尚有一个大房间租给几个文学青年作者作为集体宿舍;已故儿童文学作家贺宜当时就曾在这里住宿过。根据贺宜的回忆,全校教职员工不过四个人:钟望阳、他的妻子以及他的父亲,再加一个女教师。白天这里是孩子们的天地,晚上是工人夜校,星期六和星期日是工人歌咏团和读书会的活动时间。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从事进步社会活动的“据点”。经常来这里辅导歌咏的有后来大名鼎鼎的音乐家吕骥(我国新音乐运动的先驱者之一、中国音乐家协会名誉主席,曾荣获首届中国音乐金钟奖终身荣誉勋章),参加读书会的则有林淡秋(曾任“左联”组织部长、浙江省文联主席)、林娜(司马文森)和钟望阳等。
抗战时期,上海沦为“孤岛”,钟望阳曾先后用苏苏、杜也牧、陈雷、白兮等笔名,发表了《小河流浪记》《小顽童》《小捣蛋》《小癞痢》《新木偶奇遇记》等16部中长篇童话、小说,以此宣传抗战,揭露敌伪侵略罪行、歌颂人民勇敢抗敌。其中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要数长篇儿童小说《小癞痢》和长篇童话《新木偶奇遇记》。
《小癞痢》是1938年出版的。最初发表在《译报》的《儿童周刊》上,后来成书出版,秘密发行。巴人(王任叔)为其作序,盛赞曰:“小瘌痢是从穷苦中生长的,他顽皮而且强硬,他抱着颗富于正义的心。他憨直而且勇敢、好胜,却又不愿意机诈取胜,这是中国农村社会中的一个典型的孩子。我爱他,比爱自己的孩子更爱。”实际上,有过上海生活经验的读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瘌痢”无论言语谈吐,还是行为习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上海弄堂儿童的特色。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作者长时期在上海“弄堂小学”担任教师的经历。
1941年上海沦陷后,钟望阳辗转来到淮南解放区《淮南日报》工作。抗日战争胜利后,转到新四军保卫部工作,创作儿童小说《把秧歌舞扭到上海去》。如今80岁以上的人可能还记得《把秧歌舞扭到上海去》,因为它曾经在1950年由新华书店出版发行,成为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儿童小说。
1976年后钟望阳出任上海市文联党组书记。虽然他早在1952年便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担任过《上海文艺》副主编,但因为从不在人面前炫耀自己,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位作家,而且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儿童文学作家。除了儿童文学界的老同志,现在的年轻人已很少有人知道钟望阳同志,更别说“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