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篆刻 落花归根 大自然的声音 浓情酒乡 好花是遛出來的 让女生先走
第20版:夜光杯 2021-09-14

让女生先走

李涵

年轻时,我偶然看到一篇文章,上面说:胡适天天记日记,文字浅显,事情记得很详细。我脑子里一闪,这个事情不是自己也可以做的吗!

从那天开始我也开始记日记。每天记,没有中断过,就这样过了半个世纪。最近把以前的日记本翻出来看看,发现不少事情还挺有意思。

六十年代末的一天,我记着,“多云,冷,白天在剧场连排,至凌晨。”那时,我已当演员。那天,我供职的儿童艺术剧院排练《地下少先队》,排戏从上午一直到次日早晨。一看日记,当时的情景立刻浮现在眼前。那天,工作了一天一夜,并不觉得疲劳;排练结束,与几个同学从延安路步行到华山路宿舍,一路上有说有笑,记得走到长乐路,见到买大饼油条的摊上,伙计正在生火。

我有一位友人,叫江俊绪,他是搞戏剧工作的,不久前去世了。我们认识很久,他对我帮助很大。前些天,我翻开日记,看到有好几处提到他。

1981年的一天,我在日记中写道:“参加文汇报座谈会,江俊绪的发言使我受到教益。”这件事我清楚,那天文汇报开了一个关于撰写文艺界人士经历的座谈会。江俊绪在发言时谈到:写作报告文学要注意:“作者应意识到,自己同被描述的名人,是平等的。第二,在描写对象的过程中,不能单纯的就事论事,而要根据自己的特长,加以发挥。”江先生谈的这些观点,我在日记中仅是提了一笔,但几十年来,始终未能忘却。

日记,一般来说是写给自己看的。但有时,往往能诱使自己由此及彼,联想到以往的经历,并产生无穷的意味。

我小时候同祖母很亲热,在我进儿艺之前一直与她睡在一张床上。祖母仙逝之后对她一直很是怀念。一次祖母冥诞,我照例在日记上写到她生前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最近,翻看日记,又想到上海解放那天的情景:那时我还没上小学,凌晨,祖母起床,挽着我从合肥路石库门出来,在复兴中路兜了一圈。一路上,见到满街都是解放军,他们沿街睡在马路上。当时一片寂静,也没见到有走动的路人。我边走边在想:这些人为什么不睡床而呆在马路边。当我好奇地问祖母时她没有作声。

这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前些日子,又写日记,其中有一句是:“让女生先走”。那些天,郑州一带水患。看到一则微作,作者提到:大水冲上马路,齐腰,他人在地铁车上,突然车上没了氧气。人们惊慌失措。一位女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挣扎着用手机,把银行卡的号码断断续续地告诉女儿。而正在此时,救援队的成员扎开了地铁顶上的设施。乘客得以缓过气来。那时人们没命地向出口冲去。此时,只听到有人大声叫道:“让女生先走。”接着,男生让到一边,女同胞含泪,挤出了车门。一对情侣,男生让到一边,推着那女子边哭边往车门外走。

夜深了,我照例打开日记本写字。日记中有一句是:“让女生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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