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美丽

□魏鸣放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豳风·七月》）

莎鸡，又叫纺织娘，大多于夏秋季间出现。白天常常静伏在瓜藤枝叶或灌丛下部，黄昏和夜晚爬行至上部枝叶活动和摄食。

主要是鸣叫。

纺织娘成虫，全长8厘米，一个个身形修长，一袭长翅似大氅，如壮士，像侠客，一位位堪称昆虫世界的林中大鸟。

请来不难，不怕蚊叮虫咬。

傍晚开始，家里“夜夜笙歌”。“纺织大娘”鸣叫，真的像是古代木制纺织机的“轧织、轧织”之声。一声声大响，将茶几上的玻璃缸子，震得个个跳动，很久仍有嗡然余声。难怪，有人将其归作“噪音”，连同树上的知了兄弟，打入另册，不得进入中国四大鸣虫之列。

相比之下，纺织娘幼虫，所谓“纺织小娘”，那些“绿二代、绿三代”，一只只状如瓜子，形似散豆，像是散落在另一世界的绿色珍珠，读来尤为亲切。

细看小纺织娘，一粒粒、一片片全身碧绿，绿中透明着莹莹的蓝。

一个玻璃缸，三五只小纺织娘。一个个，头小，体轻，悬在脚丝如雾之上。一只只“婕妤、昭仪”，文静，美丽，出自帝皇簪缨之家。

近看，头上两支触须，超长，竟达身体三倍之长。静扫，天地低昂；上举，剑指云天，一条条像是京剧演员的超长翎子，恍然如见古戏台上，穆桂英、樊梨花和花木兰，一个个女中豪杰，美丽“刀马旦”亮相登场。

“耍花枪，一个后空翻。腰身跟着转，马步扎得稳当。耍花枪，比谁都漂亮，接着唱一段，虞姬和霸王。”

再看，一双纤细长腿，也有身长两倍以上。六足，前低，后高，一层层托举起这一番颠鸾倒凤之美妙。一个个尾部细小，如钩，勾着星，连着月，真是羞煞了天下多少模特儿翘臀美女。

闲时，一个人在家，打开玻璃瓶盖，任由小纺织娘自由进出，漫舞纷飞了全屋上下，一粒粒，一点点，化成了白墙上、窗帘上的一片片活的翡翠。然后，将它们一一请回，手上臂间，肩膀上，一已老迈之躯，缭绕美丽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