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

桑胜月

应该说，对于手机，我会的不少了。但我不会扫码付费。不是不会，而是压根儿没手机钱包。原因嘛，不想让钱款与手机亲密接触，进而日久生情，来个无情私奔！

所以有时跟女儿进菜市场，看女儿举起手机，对着摊位的二维码，一摁一响间，付费成功，潇洒而快捷，不由心生羡慕，更生好奇。就这样，女儿的钱“叮”一声就到了摊主那看不见的袋袋里去了？我似仍在现代化的门外徘徊。我想，那门内定有我不知晓的神秘。

一天，女儿稍有空闲，我便提出看看她手机上的付费记录，瞧瞧她的钱都扫给谁了。连着看了几个收款人的头像，忽然发现，稍微上点规模的小店，都有正儿八经的店名，而那些小摊小贩的收款账户都是各自的微信账号。不经意间，我竟窥见了他们千姿百态的微信昵称，个个阳光，美好向上。

卖活鱼的小郑：“坚持到底”。呵呵，好励志啊。小郑的摊位原是其父母在经营，老夫妻做不动了，才由小两口接了班。丈夫管凌晨批发及送货到客户，小郑打理摊位卖鱼售虾，分工有序，生意还过得去。然而，父母不因远在家乡而给他俩少添麻烦，一会儿这个病了，一会儿那个摔坏了，而且还非得他们去一人陪护就医；在家乡读书的孩子，也不因你生意忙而不呼唤父母的关爱与照拂。中考那阵子，小郑就急急回了乡，几天后又匆匆赶回。我都心疼她，怎不多住几天，陪陪父母孩子啊？她摇头：不行啊，疫情期生意难做，歇不起的。

“坚持到底”的昵称，莫不是小郑的真实写照和精神支撑？“美好未来”，这个昵称是谁？小周！我想起来了，她是一个逢人就笑的蔬菜摊主，摊位上码放着新鲜的菜蔬，分量总给得足足，葱也一给一大把。其实他夫妻俩也历尽了艰辛。小周入驻的菜场一直人气不旺，像一个羸弱的人总差那么一口气，疫情到来后，为了切断传染，通往菜场的路又堵死了一条，所以她和同伴的生意雪上加霜。她也曾出菜场跻身路边摊的行列，但路边摊像是欺生，顾客涌过来涌过去，就是不在她摊前落脚。这个凛冽之势，敏感的小周嗅到了，觉到了，路边不留她，自回寂寥的菜场，守候她绿色的摊，笑迎每一位来到摊前的顾客，坚信会有“美好的未来”，一定的！

“钱多多”，莫非就是卖肉的小钱？全场三个肉摊就她一人姓钱。不是她是谁？头像是个可爱的娃娃，估计是她的外孙。“钱多多”，不知是本名还是昵称。这名字好啊，钱多进账，喜气洋洋。三家肉摊，就她家生意最好，即使封了路，我也绕道去她那里，她知道我家不吃肥的，知道我好清爽，总把肉块让我闻过才开秤。摇肉糜，也不忘问清是包饺子还是油面筋塞肉？绞一遍还是两遍？像这样的贴心服务，赚钱多多是自然的了。以后，我一定改口不叫她“小钱”，直呼“钱多多”喽！

还有一家卖水果的自称“平静是福”，一家卖杂货的昵称“老有所有”。前者追求宁静平和，后者期盼老有所依，生活衣食无忧。

稀罕的是，众多摊贩里，发现了一个实名：胡朝军。直觉告诉我他曾是个军人，少说也是个军人迷。

女儿马上接过话头，说起这“军人”来：他摆的是一个馄饨饺子皮面条摊，因为是后来的，摊子只能缩在菜场角落头。偏偏那里网络信号不好，每当扫码都不能顺顺当当显示出来，只能跨过几个摊或干脆到菜场门口去扫，很不方便。有次，女儿便放下饺子皮，拿着手机跨“千山万水”般扫码去。“军人”在后面喊：东西拿着去啊，拿着去啊！就差没追出来了。扫毕重回摊点，“军人”哎呀呀地批评道：干嘛还费事地跑个来回，我还信不过你吗？今后直接拿了就走！

其实，女儿说，我还真不认识他，他是新摊子，刚来的。生活总有艰难的时候，但“叮”的一声扫一扫，欣喜地扫出了平民百姓的内心：“相信美好”“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