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安滋味

刘建春

富安如今是隶属江苏东台的一座古镇。在古代，作为淮南盐场之一，富安与东台是平起平坐的。因这里地势高耸，就像老虎踞蹲在海边，唐代称此盐场为虎墩场。北宋时，范仲淹带领民工筑捍海堤，堤旁又开挖了一条串联起南北各盐场的串场河。从此，堤东灶火熊熊，白盐似雪；堤西池塘蛙鸣，稻菽飘香。串场河白帆片片，两岸杨柳婆娑。小镇因盐而兴，渐渐人口繁衍，商业兴旺，元代初年始称富安。明清时，富安颇有一番江南意境，人称“小姑苏”。

一条米市路见证了古镇当年的繁华，至今依然是镇上的主要街道。那时桥下停满了来自湖广、高邮、兴化等地的米船。青石板街两旁，是青砖青瓦连绵的店铺。人们爱吃，懂吃，吃得讲究，吃得专业。当时镇上有粮行31家、八鲜行21家、茶社12家、酱园9爿，直接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口超过1000人。

从人们保存至今的茶社结账清单上可以看出，富安人喝早茶，有一样主食是必点的，那就是“徽面”，不知道当年的徽面是不是鱼汤煮成？如果是，那就是最初的鱼汤面了。鱼汤面如今是省级非遗美食、东台的名片，也是小镇早餐的翘楚。在富安，要吃头锅鱼汤面一定要趁早。老街上，你看到凌晨四点多就灯火通明的店铺，直接跨进去，一定是鱼汤面馆。前来喝早酒、吃头汤面的，十有八九是老食客，也是街坊邻居。许多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落，面馆成了他家早餐食堂。在他们眼中，富安的早晨，是由汤的浓白、面的鲜香、灶上的热气和店堂里亲切的乡音组合而成的。每天来同一家面馆，坐同一个位子，吃同样配料的一碗面，吃着吃着，就从少年吃成了老翁，鱼汤面就这样不着痕迹，嵌入了富安人一生的历程。

酥儿饼是古镇特产，据说从明代就有了。外面是面粉和油酥，有甜咸两种馅，甜馅主料是赤豆沙加蔗糖，咸馅主料是猪油渣和葱花，包好后放在平底锅煎成金黄，趁热吃，外脆内酥，是佐茶佳肴。

粉皮汤能在富安流传几百年，其亲和力功不可没，不挑人家，丰俭由人。这道菜并不是饭店的专利，家家户户都会做。绿豆粉没有，可以用蚕豆粉，蚕豆粉没有，还可以用山芋粉。粉液调好，少量倒入铜盆，浮在大锅沸水之上，不停地转，顷刻间粉液凝固成一层薄皮，揭下摊在竹匾里晾干。家中没有丰盛配料，没关系，剥点蚕豆瓣，菜瓮里切两棵咸菜，一碗简约版粉皮汤就制成了，就像汪曾祺的家乡高邮的咸菜茨菰汤一样，有一种自带烟火气的咸鲜。条件允许，还可以加鸡丝、海米、蛋皮、冬笋等许多食材一起煨，淋上麻油，夏天撒胡椒粉，冬天撒青蒜叶，一碗豪华版粉皮汤就新鲜出锅了。

在富安大街小巷慢慢逛，还有许多美食来不及品尝，如猪头肉、雀儿头馄饨、贴锅米饼、胡萝卜菜、麦嫩仁儿转等，留个念想，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