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威
古时候以“油灯”照明最为普遍,一个小碟装一点油,再放入一根灯芯,就可以燃点。当灯光渐渐变暗,用针把灯芯往上挑,又必再亮起一室微光,所以成语里有“挑灯夜读”。而郢书燕说的故事中,楚人写信给燕国的相国时天色渐暗,正吩咐燃起蜡烛,不小心在信中误书“举烛”,燕相看信后以为“举烛”是任用贤明的意思,后来引申为穿凿附会。不过当时的蜡烛并不是平民百姓家中能用得起。西晋石崇常与人斗富,故事耳熟能详的不少,其中也有一则便与蜡烛有关,一日石崇见王恺家中用饭和糖水洗锅子,他就命令自家厨房以蜡烛当柴烧来炫富,当时蜡烛很稀贵,烧蜡烛就像烧金子。电影《胭脂扣》中的十二少为博红颜一笑,以烧银纸来煲红豆沙,就是炫富。而王安忆先生的小说《天香》里,也曾用蜡烛写了一段,以申明世在中秋宴上燃烛造出“香云海”,凸显了申家的极尽奢华。
小时候晚上时常说停电就停电,复电的时间更拿不准,所以家家户户蜡烛多少总常备着。当然还有一样东西比蜡烛更安全,那就是煤油灯。既名为煤油灯,用的燃料当然就是煤油,煤油广东人叫火水,火与水本是相克的,可这火水却能生出熊熊烈焰。
那么晚上外出时就得用到手电筒,我和哥哥从前最常用到的时候是从外婆家回家,因为大部分的路途在漆黑之中,我们借圆圆的一束灯光,指引着平安回家的路。有时爸妈骑脚踏车,我们坐在后座上,手紧紧抱着,在夏天的夜里,沿途虫鸣、蛙语、蝉声伴着微风。如在十五前后的月圆夜里,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总觉得很近,大得像可以遮住半个天空,脚踏车的动力车头灯一下子就失去它的功能。我曾为回忆这儿时岁月,买过一辆旧的脚踏车,还费劲地把车头灯修好。可惜台北居大不易,最后不得不转送别人。
农村里所有人家都是用灶烧柴的,母亲说过我四岁便会自己打鸡蛋,炖出细滑的“鸡蛋糊”。当然烧柴是很危险的,有一回我哥看到我烧着了棉袄,他情急之下便舀了一瓢水往我身上泼,那年哥哥六岁。
其实灭火,有“消火水”。什么是“消火水”?现在很多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除了早被灭火器取代,更重要的是因为用玻璃瓶装,难以保存。“消火水”不是纯水,是用玻璃瓶装着用食盐、盐化安母尼亚溶解而成的水,只要投入火中就能灭火。
我们移居香港后不再停电,不再烧柴,煮饭用电饭煲,炒菜用“火水炉”。时至今日“火水炉”也已被煤气炉取而代之。一个圆形高桶状的铁炉,记得是全身浅绿色,身上有一排孔洞,以便空气流通而助燃,内里十几个棉芯孔构成一个火环,还有一个红色拉杆,是用来控制火的强弱。不过小时候在香港的生活中,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制水”,当指定的时间到来,在街口消火栓前便排着手提大大小小桶子和锅子等着提水的身影。
我原以为时代进步,这些小时候的往事不会再发生,不想前些日子新北市突然分区停电,这么无预警,我摸着黑找出了一根红烛,点燃起的,竟是少时琐碎的生活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