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升里的旧时光

◆胡 萍

前段时间，老家旧房拆除重建，清理出一些旧物。其中一个蒙着灰尘的竹筒引起了我的注意。竹筒为枣红色，上面有花纹和字，看上去像笔筒。我把竹筒洗干净晾干一看，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爷爷开粮油店时用过的米升吗？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认识米升，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一般都见过。米升是一种度量工具，同时也是寻常百姓日常使用的一件民俗器具。在中国古代，计量方法极为精确，量器主要采用十进制，单位主要有合、升、斗、石。其中一石为十斗，每斗重约15千克；一斗为十升，每升重1.5千克；一升为十合，每合重150克。到了现代，变为一升米重约1.25千克。古代的富人谷满仓，家里的粮食多得吃不完。穷人则吃了上顿愁下顿，买米也只能少量地买，以升斗来记，因此叫“升斗小民”。

从我记事起爷爷就经营着一家粮油店。店不大，里面摆满了米面粮油。那时我每次到爷爷的粮油店玩，都能看到爷爷娴熟地用那个枣红色的米升给顾客舀米。有一次我把米升拿来玩耍，爷爷饶有兴趣地教我在纸上画米升，还教我认米升上的字。

一天晚上，爷爷的粮油店发生了火灾，大火烧掉了店里的大部分物品，所幸的是，这个米升没被烧毁，只是外皮烧焦了一点。火灾之后，爷爷的身体日渐衰弱，他不再做粮油生意了。那个米升，遂成了爷爷奶奶家量米的用具。二十多年前两位老人故去后，米升也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真是意外啊。

米升作为一代又一代祖辈们传承下来的量米之物，一般形制简约，用材多样。它们或方或圆，或高或矮；有木制的，有竹制的，有兽皮的，还有金属的，以竹制的居多。我收藏的这个米升系粗壮的老竹段制成，圆筒状，皮色红亮，包浆浓郁，器壁厚实。其高16.5厘米，直径11.7厘米，重394克。米升主体雕刻着万字纹，居中有四面圆形开窗，开窗内分别有阳文浅雕的“公”“平”“正”“升”四字，字体洒脱有力，端庄大气。米升外形完好，只在下部分有些烧焦的痕迹，给米升增添了一些沧桑凝重的韵味。这个米升整体造型端庄规整，画面布局紧凑，纹饰错落有致，立体感强，雕刻精细，寓意深刻，颇具意趣。

听父亲讲，这个米升是清代晚期制作的，在我家已传了五代。爷爷做生意时一直恪守着米升上雕刻的“公”“平”“正”警语，和气生财，童叟无欺。爷爷的生意也一直很兴隆。火灾之后，爷爷用毕生积蓄买了三块地皮，又在老家建了新屋，安享晚年。

米升在乡间，特别是粮食紧张的年代，曾发挥过很大的作用。随着社会的发展，电子秤等先进设备的出现，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米升渐渐退出了人们的生活。每当看到这个米升，我便会想起祖辈在艰难的岁月里，辛勤劳作、努力奋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