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年味

徐慧芬

小区旋转门前，迎面过来一位有点面熟的老太太，头戴一顶手工编织的绒线帽，几缕白发滑出帽子飘在脸颊上，拉着一辆老旧的手推车。推车架上一堆装得鼓囊囊的包袋，车架一侧荡着一根尘掸，掸尘细丝红艳艳的很喜庆。另一侧挂钩上吊着一条不大不小的青鱼，晃啊晃的。

阿婆这么早出去买菜回来啦？我向她打招呼。听到招呼声，她张开缺牙的嘴，眼睛笑成一条缝，把小车停在门外一角，和我聊了起来。她指着车上一只只包袋告诉我：一块腿肉一块夹心肉、一棵黄芽菜、两斤塌棵菜和荠菜、一把金丝芥菜、几小袋金针木耳和香菇、一大团细粉丝，还有油面筋油豆腐，甜的有一只八宝饭……

买这么多呀？

不是快要过年了么，多买点，天冷勿会坏，好吃一段辰光呢。夹心肉斩碎氽肉圆做蛋饺裹百叶包、腿肉浸在酱油里做酱油肉、一条青鱼头和尾巴红烧，中段腌咸鱼……这样我过年都有啦，年总归要过的，一个人也要过年的，侬讲对吗？

对的对的，阿婆侬要吃得好点，这样才身体好。不过今朝天阴快要落雨了，天气不好的日脚阿婆尽量要少出门啊。我这样关照她。

不要紧的，我带着雨披呢，老头子留下来的还能用用的，掼脱可惜。过年还是早点准备好，这样心定。

聊了几句，我准备帮她把车推过铁门槛，一道门槛让车过去是有点费力的。不料她把我推开，“我自家来自家来”，只见她抓牢车把手，挺起腰板，先让车轮后倾，再躬身一用力，车轮越过门槛就稳稳前行了。

望着她苍老的背影还有两只干柴样的手，我又关照了一句：“阿婆以后出门记得戴副手套啊，天冷！”

手套有的，就是戴上去手变得不活络，做事体不方便。她向我挥挥手远去了。

我知道，不久，老人家的前阳台或后窗屋檐下，就会晾挂起一块酱油肉和一段腌青鱼。那把掸尘很快也会派上用场的。

到了除夕夜，别人家餐桌上欢声笑语，她老人家一个人的厨房里，也会充满年味的。她说过，一个人也要过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