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立民
作家陈伯吹是我寄爹的世交好朋友,他常来寄爹家。寄爹有十个子女,我们姐妹兄弟都尊称陈伯吹为伯吹娘舅。寄爹曹者禄“文革”前是黄浦区人大代表,黄浦区衣着鞋帽业公司资方经理,在工商界颇有名望。十个子女中年长者都已经大学毕业,分配到外地工作,所以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我经常去寄爹家看望,因此更多接触到伯吹娘舅。那时候我在上海外国语学院上班,见面时当然会商讨怎么渡过难关,我也会帮他们两位出点主意,有时候还要商讨怎样写“检讨”或表态之类的鬼文章。好在两位平时作风谦虚,与人为善,受罪不是很多。寄爹曹者禄因为人缘好,造反派和保皇派头头都偷偷保护他,假如晚上有什么批斗会,就私下通知他快回家,不要留在这里露脸。因为要写一点所谓“交待”的文章,伯吹娘舅多次讲述他早期在家乡宝山参加革命活动的往事,我知道他一向思想进步有正义感,为人仗义,乐于助人。
伯吹娘舅爱护年轻人,对我们小辈非常和气亲切,就像对待他的同辈那么客客气气。我们小辈对伯吹娘舅也很崇敬,可是,他的形象颇似乡下土老儿,瘦瘦小小头发少少,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中山装,一口宝山口音的上海话,朴厚和善很像个老农民。我曾经想过,伯吹娘舅走在马路上,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个大学问家,精通国学、外语,熟知各门自然科学,几乎什么都懂。
当时我对伯吹娘舅还有一个印象,觉得他小气。他来看望寄爹,有时也会带来一点东西。有一次我看到他手提着一个很小的纸袋给寄爹,说走过淮海路看到有兔肉,特地买了给寄爹尝尝味道。寄爹猜出我在想什么,等伯吹娘舅走后,就对我说:伯吹娘舅拿来这点东西,是他的心意,他平时节衣缩食,粗茶淡饭,淡泊名利,绝不贪图享受,从不喜欢摆阔。我们是君子之交,不是酒肉朋友。若干年以后,为新疆救灾,伯吹娘舅捐了几千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捐款。报纸报道后,很多人赞赏陈伯吹气度不凡。
以上叙说的都是五十五年以前的事,陈杲应该也有六十了吧!回忆起来一切历历在目,尤其是伯吹娘舅的形象,还是那么鲜明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