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芳踪
上海的春天总是来得很突然。前几天还是阴雨绵绵,寒风刺骨,忽然天气放晴,气温随之飙升,人民广场的玉兰花也似乎在瞬间绽放了。
玉兰花因品种不同,花径大小不一,大的十多厘米,小的五六厘米;色彩各有不同,有纯白色,也有淡紫色。但常见的玉兰花大多为白色,故而得名白玉兰。玉兰属于落叶乔木,深秋落叶后,在漫长的冬日里,玉兰树光秃秃地挺立在寒风中,深灰色树皮粗糙开裂,似无一息生机。但就是在万物凋零之时,看似了无生机的玉兰树,却在悄悄萌生冬芽,待春风吹起,玉兰花便会直立枝头,竞相开放。
人民广场的白玉兰集中在人民大道南侧。沿着人行道漫步,一棵棵玉兰树上绽开的白玉兰,在蓝天映照下白得耀眼。白玉兰有先叶开放的特点,玉兰花开之时,并无绿叶陪衬,但玉兰生性奔放,没有刻意装出的所谓低调和扭扭捏捏,而是在春风中任性地恣意绽放。
春雨后的早晨,玉兰花最为楚楚动人。洁白的花瓣上,残留的细细水滴,让此时的玉兰花平添了几分妩媚与妖娆。倘若如丝细雨仍在不停飘落,则会让人顿生怜爱。但在我看来,观赏玉兰花的最好时间,还是在晌午时分。此时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阳光直射花瓣,此时的玉兰花晶莹剔透,暗香浮动,正所谓“洁白无瑕满枝头,淡淡幽香徐自来”。微风吹过,花随枝动,颤巍巍、飘飘然,恍若白衣仙女下凡。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白玉兰是先叶开放,原来,美丽的身姿是不需要任何陪衬的。
白玉兰是上海的市花,但并非上海独有。作为我国特有的名贵园林花木,原产于长江流域,现在,北京及黄河流域以南均有栽培,有些城市也把玉兰作为市花。有意思的是,全国还有好几所高校还以此作为校花,这也让玉兰的名贵身份多了几分大众化色彩。
但是,人民广场的白玉兰却总让人有种特别的感觉。每年玉兰花开之时,我总要在人民广场走走,徜徉在花海周边。有一天,当我仰望人民广场上空,那抹炫动的红色让我突然明白,人民广场白玉兰的特别之处,其实就在于脚下这片土地。
人民广场曾经是闻名遐迩的跑马场。1862年的某日,一名叫霍格的英国人策马扬鞭,沿泥城浜(后填浜筑路成今西藏路)起,向西沿“上海驱车大道”(今南京西路),再向南到芦花荡(今黄陂路),到周家浜、洋泾浜交会点(今市工人文化宫),再沿泥城浜回到起点,霍格马蹄踏过之处,均打上木桩围起来,建成了号称远东第一的上海跑马厅,包括那座极具欧洲新古典主义风格的跑马总会大楼。
跑马会成立80多年后的1934年,上海《新中华》杂志以《上海的将来》做主旨征文,中国现代哲学家李石岑在征文中预言,跑马厅日后将会改为“人民公园”,“成为人民集会的重要场所”。可惜李石岑并没有等到“跑马厅改为‘人民公园’”的那一天,当年便在贫病交加中去世,年仅42岁。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上海青年会举办的纪念马克思逝世50周年的学术讲座上,他不顾白色恐怖的威胁,作了题为《科学的社会主义哲学》的演讲,大胆预言“经过若干年军阀混战之后,又经过几次暴动之后,中国必然地走上科学的社会主义之路”。
在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中,跑马厅不仅是在华外国人的娱乐场所,更是宣示殖民权益的政治舞台。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每逢美国国庆日,美国海军陆战队会在场内举行大型操演和升旗仪式。这里上演了两次英皇加冕盛典庆祝。1911年和1937年,英皇乔治五世和乔治六世登基,跑马厅连续多日欢庆。
这里真正回到人民手上,是1949年后陈毅和粟裕签署命令,令市军管会将跑马厅土地所辖“南京路以南,西藏中路以西,武胜路以北,黄陂路以东”全部收回,作为“市有公地”。此后,又建成了“人民公园”和“人民广场”。
如今,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里,百姓安居乐业的土地上,人民广场春日风吹正劲,玉兰花开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