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伟
不久前,“夜光杯”发表《淮海坊59号》,生动记述巴金居住淮海坊59号期间取得了文学创作的丰硕成果。由此想起,“八一三”事变后,他还曾在这里发出烽火中的“呐喊”。
1937年7月,巴金搬入上海霞飞路霞飞坊(后称淮海坊,今淮海中路927弄)59号。卢沟桥事变后,他密切关注华北地区的局势,于7月20日写下《只有抗战这一条路》,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这就是抗战!”此后,他又担任在沪创刊的《救亡日报》编委。
8月13日,日军向上海大举进攻,中国军队奋起抵抗;巴金与茅盾等为了支持淞沪会战,积极汇聚上海文化界之力,着手筹办一份适应战时需要的文艺刊物。他的《谈〈春〉》回忆:“淞沪抗日战争爆发,我又把小说放在一边,和朋友们一起办《呐喊》《烽火》。”
8月25日,《呐喊》周刊在隆隆炮声中问世。该刊系32开本,仅16页,无专门封面,首页印着刊名和目录,由文化生活出版社、上海杂志公司、开明书店、立报馆(旋又增加五洲书报社、生活书店)代售。创刊号发刊词申明:“沪战发生,文学、文丛、中流、译文等四刊物暂时不能出版,四社同人当此非常时期,思竭绵薄,为我前方忠勇之将士、后方义愤之民众,奋其秃笔,呐喊助威,爰集群力,合组此小小刊物”“本刊排印纸张等经费皆同人自筹,编辑写稿,咸尽义务”。
在同期,茅盾的创刊献词《站上各自的岗位》指出:“我们一向从事于文化工作,在民族总动员的今日,我们应做的事也还是离不了文化——不过是和民族独立自由的神圣战争紧紧地配合起来的文化工作。我们的武器是一支笔”;巴金的《一点感想》表示:“我们为着争我们民族的生存虽至粉身碎骨,我们也不会灭亡,因为我们还活在我们民族的生命里”;萧乾的《不会扳枪的干什么好》呼吁:“每个人都要,也都应该做事。如今,难民并未救完——还多着呢。我们不能任他们在街头挨饿受冻”。此外,郑振铎、王统照、靳以、黎烈文、黄源、胡风也纷纷撰文,作者阵容很强大。
8月29日,《呐喊》周刊第二期出版,销量比较大。不料,上海租界当局在日军压力之下,禁止该刊印行。巴金与茅盾等经过商量,果断将它更名为《烽火》周刊,重新作登记,于9月5日继续在沪出版。
《烽火》周刊的出版宗旨和编排风格与其前身相同,从第一期开始标明系“文学社、译文社、中流社、文季社联合刊物”,茅盾为“编辑人”,巴金为“发行人”,在上海城内西仓桥街3号设“发行处”,由全国各书店各报摊代售。该刊第五期出版后,因茅盾离沪,刊物的编辑和发行均由巴金负责,其中不少工作都在寓所完成。11月7日,该刊出至第十二期,被迫休刊;翌年5月在广州复刊,巴金为“编辑人”,茅盾为“发行人”,第十三期的《复刊献词》说:“大上海完全沦陷后,我们还竭力使我们的‘烽火’燃烧在敌人的阵地,但我们的发行处却已经成为灰烬”“现在经了一些时日努力的结果,我们又在自己的土地上重燃起我们的‘烽火’”。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拜访萧乾时,他曾提及:“当年我住在上海环龙路,就是现在南昌路,与巴金过从甚密。淞沪会战之初,巴金为参与筹备的《呐喊》周刊约稿,我也乐意给这份无稿费的刊物撰文,马上写了篇《不会扳枪的干什么好》。不久,《呐喊》改名《烽火》。我去过霞飞坊,就是现在淮海坊的巴金住所,看见桌上堆着《烽火》的稿件,我和朋友都知道他经常忙到夜深,一丝不苟。这份文艺刊物团结了许多作家,成为抗敌宣传的一个喉舌。”
在淮海坊59号,巴金先生还曾写信给日本社会主义者山川均,愤怒谴责日军暴行:“贵国空军轰炸松江车站的‘壮举’,在贵国历史上是值得大书特书的罢”“血肉和哭号往四处飞迸”“飞机不停地追赶,全飞得很低,用机关枪去扫射”。当年,这位文学大师以书桌为战斗阵地、用钢笔当抗敌武器的可贵精神,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