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
文艺女青年的病,养娃能治愈,我就是一例。单身文艺女青年的病,主要在于只关心自己的“主义真”——总是把个人对文艺乃至文艺生活的观点坚持到底,罔顾他人。生活是碗面条,文艺是上面的浇头——如若不能乘早班火车到苏州去吃手剥三虾面,那么去常熟吃也是可以考虑的……但面还是那碗面,是基底。文艺女青年总是骄傲于个人对浇头的追求之极致而忽略了面条对于大众果腹之扎实。于是,大部分吃着三丝冷面的人,轻则觉得文艺女青年一根筋,重则觉得她有病!如果不治,延误终身。
文艺女青年不养娃,是不会自觉有“病”的。正如爱过,才知其深;病过,同理。养娃,是女生人生分水岭。此前,被人呵护到不自知;此后,必须开始呵护人,起码是一个小人儿。阅读广泛的文艺女青年开始寻找养娃指南和有娃诗人的感叹。好在,真正的文艺女青年也关注哲学。终于认识到非文艺女青年可能会纠结一辈子的难题——我和子女之间,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严格说来,母亲和子女没有太大关系。有一次与二胡演奏家段皑皑的老师、民乐教育家王永德聊天,他热衷教学且视学生为“子女”。为何?他答,人类的天赋使命不是繁衍吗?最朴素的真理往往被人忘记。因此,子女,只是生命这个欲望,借助人体实现的本能,是自然规则。它贯穿在植物、动物甚而海洋、石头那些看似没有生命的东西上。地球上的生命是如何诞生的?最初不是只有草履虫吗?不要把人看得比天还大。不要把某个人的意志凌驾在别人之上。
我养娃后的最大感触是——看着小人儿一点点长大,可以看到人类发展简史。宝岛台湾表演艺术家金士杰“文艺”到60岁养了一对双胞胎。当时,他每天看着两个不会说话的婴儿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或“捶胸顿足”的动作表达情感,“我忽然就想到了古代的优”——戏剧发端于祭祀,在仪式上表演的人,就是优,不说话,却能让人看懂。优,即演员。对此,我深有同感,看着娃迈出的一小步,就想到了阿姆斯特朗的一大步。陪娃看片的最佳选择之一,是各类宇宙浩瀚、生灵奔腾的纪录片。孩子总有一个阶段热衷日月星辰、宇宙洪荒、恐龙犀牛乃至蝴蝶振翅,以及因此带来的蝴蝶效应。而他们每天提出的为什么,逼着我们掏空所有学识去回应。哪个学校有全科教师?还不是一起“教学相长”。回应孩子的要么是完全真实的答案,要么是幽默趣味的应对。自觉幽默不足,那就靠自学“全科”来补。这对于爱学习的文艺女青年来说,十分享受。
了解人之渺小,自然不再只求个人“主义真”;但也因个人依然有追求,所以必须合理安排时间。最可行的做法,是协调双方老人和自己三家人的时间表。个人意志如何贯穿三个家庭?颇难,需要适当妥协。但团队合作主要还是靠四要素——时间、情感、金钱与资源之间的动态平衡。三个家庭为孩子好的总体目标是一致的,很多事儿就好商量。协调得当,就是一个了解别人也需要扎实面条的文艺女青年。
最后,会发现,孩子在2岁起至8岁间带给大人的纯粹的快乐,是人间至味,且不可逆。可以再来一个,再过一遍。乐观估计,人总能活到八九十岁吧!养娃的前两年确实辛苦。养两个,也就苦四年。四年与八九十年比,算啥?哪怕将来他们去远方——使其能没有父母依然快乐地活,不正是我们每天教他们的事儿吗?
养娃,真的让文艺女青年人生开阔。
“爸爸和我们在一起”。明日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