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达

戴蓉

跟一位长者说起某人抱怨至今尚未觅得意中人，他沉吟半晌，然后低声说：“如果一把年纪还觉得没人配得上自己，这种想法多半有问题。人生短暂，不必过分谨慎，恋爱不成功也是常有的事，做人要通达。”

同事聚会，众人酒意正酣，突然有人扫兴曰：“人家说每个人一生饮食的总量大致相同，谁先吃完谁先挂。”幸亏有位北京协和医学院毕业的博士微笑解围：“比起生活方式，其实基因和情绪更重要。我的观点是吃得不健康少活一天，想吃又纠结，少活三天。”此后，想放任自己敞开吃的时候，想起这番话，顿时老怀大慰。心情欠佳时，走到附近的咖啡馆，点一客“巧克力狂想曲”。现烤的正方形吐司盒子挖空，内填一大球巧克力冰淇淋，吐司热得烫嘴，冰淇淋冷气森森，搭在一起却意外和谐，盘子上还配着一个尺寸稍小的香草冰淇淋、一团奶油和两块巧克力饼干。惊人的碳水和糖分，但的确是几十块钱就能买到的快乐，偶尔放纵一下又何妨，我这样开解自己。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看似宏大的理论，在厨房里也能指导实践。常去的餐馆因故歇业，想念店里的夏竹笋，灵机一动上网找来福建黄田的马蹄笋，沸水汆烫冰水一过，私房白灼笋片也一样清鲜。意大利餐馆的烤羊排停售，买一袋内蒙古的羊排，回家用不粘锅大火两面煎熟，撒几枝阳台花盆里现摘的迷迭香，熄火盖上锅盖焖三分钟即成。吃不上海鲜饭，一锅家常菜饭总是变得出来的：菜可以用青菜、莴笋叶，卷心菜也可以，用油先炒一下，焖饭时再倒入拌匀，肉选咸肉、肥肉比例高一点的香肠或腊肉。油亮的米饭上点缀丝丝碧绿点点嫣红，这简直就是《长恨歌》里王琦瑶和程先生久别重逢后的那锅腊肉菜饭，彼此沉默地吃完，相视而笑。

上了一点年纪，却没有刻意掩饰岁月痕迹的明星有种难得的松弛感。前一段时间追看《声生不息》这档综艺节目，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喜欢其中的叶倩文和林子祥。叶倩文灰白的头发并未染黑，林子祥的声线比年轻时略微低沉，两人笃定的眼神里都有光芒，一开口便震慑全场。《唐人街探案3》里的铃木保奈美，脸上和颈部的皱纹清晰可见，这豁达自信里依然有赤名莉香当年的神采。

豁达的人能成事。友人小说写得精彩，多家影视公司竞相购买版权。她曾自嘲，影视作品不火担心赔本，火了又怕被人骂上热搜，时间久了就学会不看评论，对得起良心的辛苦钱落袋为安，一家老小生活有着落最重要。年过七十的亦舒，至今仍笔耕不辍。她最新的散文集封面上印着这样一句话：任何人，做任何事，是因为喜欢，做完有满足成就感觉，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以为谁没了谁会不行。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