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舟
说起闺蜜,我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让我自己也有些意外。她算闺蜜吗?可是我几乎已经断了和她的联系!
这个女生是我在升高中那个暑假参加某个数学培训班认识的,我们同桌不同校,但都爱好文学和写作,气质上她很像林黛玉,说话轻轻的,忧伤的眼神和培训班里斗志昂扬拼成绩的氛围格格不入。培训班也就是十几天,但我们紧密的关系至少维持了三年,而维系我们的,是如今几乎已经不再存在的一种沟通方式:写信。
来自名校的考试压力令高中生活多少有些窒息和无趣,写信成了我们两个文艺女青年最重要的解压方式。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的关系有一个更精准的定义,叫作笔友。忘记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我们默契地选择用笔名交流,仿佛那个名字是一件罩衣,以它署名的所有文字,我们都不需要考虑太多责任或者对错。我们无所不谈,但似乎学业是最少提及的,也许那是青春期的我们,内心最不重要的部分吧。虽然往来一次信差不多要一个月,但对方每一封都很长,可以花几天时间读几遍,然后再花几个晚上写回信,无论是读还是写,都是非常让人醉心的事。
那会儿我们都有暗恋的男生,都爱看三毛琼瑶,信里常常不忘互相吐槽一下各自不开窍的男神,聊聊憧憬的爱情是什么模样,又或者摘录几段最近在读的小说金句,当作人生至理名言分享给对方。我记得我们还假装成熟地思考过生死哲学,虽然那时候还读不懂黑塞,也没听说过毛姆,但我们就是笃定地知道自己作为悲观主义者,想要的比别人更多,也更难满足,所以,痛苦是人生必经的修行。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考前,她告诉我她选择了和那个男生表白,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复后,几乎两个月失了音信。之后我们离家去大学报到,大家都没有主动问对方要新的地址,写信这件事,似乎也就自然中断了。
唯一庆幸的是,在我和她断联系之前,我通过博客知道她还是和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生走到了一起,纠纠缠缠十几年,结婚生子的美好结局,用现在的话说,那一刻“你可以相信爱情”了。只是不知道现在的生活还是我们年少轻狂时想象的那样吗?
我想起她,也许因为她代表了我人生中一段特别放纵自我的日子,可以畅所欲言又有知音能懂,还多少帮彼此抵挡孤独来袭时的脆弱,很多人穷极一生追求的灵魂伴侣不也就如此么。要感谢这种最传统的沟通方式,过去多年,发黄的信纸上,字迹模糊还是依稀可见,以为忘记的记忆,再读时也会一点点回来,文笔虽然稚嫩,但也是我再也写不出来的文字啊。
我想所谓闺蜜,一类是另一个自己,一类是完全不同于自己。前者代表安全区域;后者则是敢想而未做到的“理想区域”。无论闺蜜是谁,她总会在你人生某个阶段靠得特别近,不知什么时候,又渐渐淡出甚至消失。这也应了黑塞这一句:有的人认为坚持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但有时候放手也会。
走自己的路,不要听闺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