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姆妈是“球迷”

秦来来

搿两日，电视机看的人又多起来了，因为卡塔尔世界杯。

讲起来叫人难以相信，我90多岁的老妈，最迷的就是男人爱好的体育项目：足球。

老妈年轻的辰光，和很多女性一样喜欢戏剧。俗话讲，文体文体，文艺、体育是搭档，欢喜文艺的老妈，对体育活动也如痴如醉。年轻时，踢毽子、跳绳子、踏车子（自行车），包括打篮球，侪要“轧一脚”。后来，家庭负担重了，加上身体不大好，“线下”体育活动勿参加了，专门盯牢“线上”看电视体育节目了。没想到，伊顶欢喜的是足球。

老妈退休后身体一直勿好，经常住院治疗。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医生建议她除了吃药，还应参加体育活动，增强抗病能力。好像是1980年，年维泗带中国国奥队冲击奥运会，老妈因病住在岳阳医院，恰逢柳海光的父亲也住院治疗，柳海光每次来看他父亲，总会让我老妈激动一阵子。我去医院看她时，她会像现在的追星族一样，充满了对柳海光的崇拜，说柳海光不仅球踢得好，而且孝顺父辈；说柳海光看到阿拉也老客气，一点架子也没。

我再三和她说，足球比赛易刺激人，心脏不好尽量勿要看，以免诱发加重病情。老妈嘴上一再答应，可一到比赛，她总能想办法找到熟人，偷偷去看比赛。事后阿拉埋怨，她说，我会掌握分寸的，等实在踢得紧张时，我就用手捂着眼睛勿看。我说，这是真的吗？老妈总会憋不住地坦白：我手指掀开一点缝偷看。老妈自嘲地笑笑，哎呀，勿拨我看球，我倒真的要憋出毛病来了。

1987年，高丰文带队冲击奥运会，在亚洲区预选赛的决赛中，老妈坐在电视机前面孔涨得通红，着急的状态不输高丰文。当看到柳海光飞身鱼跃冲顶攻入关键一球的时候，老妈就“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立起来，高声的喝彩。她得意地连说，“我讲柳海光来赛个”，其神采飞扬赛过看到自己小囡进球。

老妈就是这样，像个老顽童。1986年西班牙世界杯，开幕典礼及首场比赛在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开始。在此前一天，老妈给我打电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经我再次催问，老妈说：“今晚我到你们家来住，好吗？”因为那时我家有一台18英寸的彩电，老妈住在我妹家，是一台黑白的，看起来不过瘾。可那时我们家就十几平方米一间房，老妈又不忍心打搅我们，所以是吞吞吐吐，想讲又勿想讲。

我一听就埋怨老妈，到自己儿子的家，想来就来用勿着问。家里地方小，我睏沙发就是了。我把老妈接到家里，老妈说今天早点吃晚饭，早点睏，明朝凌晨早点起来看足球。老妈的话就是命令，我把闹钟拨好，关灯睏觉。没想到老妈翻来覆去就是睏不着。我刚闭上眼睛，老妈开灯看时间，我说还早。过脱一歇歇，我眼睛刚刚闭上，老妈又开灯看辰光。我说，侬现在弄得来像阿拉小辰光去春游，激动得一夜天睏不着。或许是因为我批评她，也许是开灯关灯的次数多了，真的吃力了，过一歇老妈睏着了。正当我迷迷糊糊时，突然耳边响起老妈急促的呼唤声，“来来，快起来，足球开始了！”原来是隔壁人家电视机传来的声响惊醒了她。我马上起身打开电视机，简短的开幕式已经结束，比赛开始了。“侬看侬看，侪是侬睏得介熟，开幕式也没看到。”老妈一边看一边埋怨我，我只有虚心接受教育的份，千万不能回嘴，否则老妈肯定会“咕”得侬吃勿消。

几十年来，老妈虔诚地痴迷足球，遗憾的是，这次卡塔尔世界杯，老妈再也看不到了，半年前，她离我们而去了，去往天国了。但愿天国也有足球赛，因为天上有马拉多纳……因为老妈是球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