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衢大道

徐梦嘉 文/图

通衢大道，指四通八达的宽广道路。小文谈衢、道两字。

衢，从行从瞿（图一，小篆）。行，甲文是十字路口形，形容道路的四通八达，在十字路口的居中加瞿，瞿的金文是左顾右盼表示紧张神情的双目（图二，金文），由于惊视的神情表现不到位，后双目下加矫健敏捷的短尾鸟。《说文解字》云:“瞿，鹰隼之视也。”鹰隼即鹞鹰、猫头鹰等猛禽，它们眼睛又大又亮，视物时左右转动。瞿便是鹰隼睁大两眼惊视四方的状态，又引申为人惊恐回顾的样子。将衢中的鹰隼安排在十字路口站立，表示连鹰隼在此地都要惊讶道路的通达。“行”因为有了“瞿”的加持，浪漫生动地进一步强调了道路的宽广和四通八达。

由衢组出的词都与街道相关：街市即衢市，街道屋宇即衢宇，街道与巷子即衢陌、衢巷、衢弄，街灯路灯即衢灯，街道与店铺集中的市区和关口上的要塞即衢塞，街道与店铺集中的市区居民即衢民，古代交通要道的集市即衢关衢地，衍义指各国相毗邻的要冲。

道，甲文（图三）两个字根，行、人，清晰点明字义：人在路上走。金文道，辵（辶）首组出。我在本专栏文中数次解析过辵，上为行的减形，也是四通道路。下为止（趾），特殊路同归，字义也是人在路上行走。首，初期甲文字形最初当泛指一切动物的头。金文起转形用高度概括的人的五官中最突出的眼睛表示面部，又加上头发表示人之头，人脚安排在“头”下。小篆将头发与面部分开，隶变后正体作“首”，两点即头发，长方形立目，依稀有古汉字遗绪。

人走在路上，尤其是十字路口，全靠眼睛观察，最终头脑思考，仅以“首”代替“人”的道（图四，金文），强调且行且思。后来由在道路上走路初义，引申出多个实象义项。从一条路提炼出所有线形路：小道、大道、河道、山道、弯道、轨道乃至很小的食道、耳道。又从“路上与走路”推出抽象广义的“路径与作为”义项：门道、渠道（来自实象）、世道、道行、道理、道义、霸道、书道、茶道、医道、花道等等。连表示股票的价格平均指数，译语亦恰到好处地藉用了道，“道琼斯指数”。实象道路衍义出抽象的路径，还包括说话有一个思路与意思，也用道：说道、道歉、道喜等。

道是导（導）的本字，人走在路上，尤其是十字路口，如何走就要用脑提示脚，故道本身有引导之意。屈原《离骚》云：“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这里“道”就是引导的意思。后来由于道的义项多，任务重，道的引导义，在道下去止加手（又、寸）成导（導，金文，图五），形象地表示在路上，以手拉着被关顾的一方行走成导（導）。《说文·寸部》：“導，道引也。从寸，道声。”说文解形有误，道是導的完美主角，声形义理皆表示。导是道的分化字。分担道的引路义，组出的词都与引路有关：向导、教导、辅导、劝导、指导、开导、督导、导师、导游、导演、导读、因势利导……

豪气干云的通衢大道又作通衢广陌，源自唐人牛僧孺《玄怪录》，千百年来在使用中传承至今。当代小说家叶文玲小说《“殿堂”稚语》里很妥帖用了此成语：“呵，在千山万岳中，一点一点炸掉它，挖出一条通衢大道是何等的艰难！”

2023年快到了，祈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每个人脚下都有经过各自努力开辟出的通衢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