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岭南园林

尹画

久居江南，对清秀典雅的苏州园林并不陌生。却不知，岭南园林长什么样？

几年前，在广州白天鹅宾馆的玉堂春暖餐厅吃过一次早茶。那家餐厅，被布置成岭南园林的风格，第一印象是比江南园林多了些色彩及富贵之感。今年夏天，去广东顺德游玩，探访岭南园林成为主要的一站。顺德拥有岭南园林的代表——清晖园。

清晖园始建于明代，距今已有四百余年，它与佛山梁园、东莞可园、番禺余荫山房并列岭南四大园林。甫一走进清晖园，一双眼睛就被奇异的南国植物吸引了。开了植物App逐一去识别，龙眼、杨桃、朱蕉……有些原本就知道名字，如今看到真实模样，不免兴奋得像个孩子。有一种花，红红的，一簇簇的，无论近看还是远看，都像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枝头，原来它的名字就叫灯笼花。江南处处有修竹，在清晖园里却看到一种矮胖型的佛肚竹，竹如其名，竹节很短，圆圆鼓鼓，宛若弥勒佛的肚子，看起来颇有吉祥如意之感。还看到了一种胖乎乎裹着绿毛外衣的大大的果实，不是长在枝干上，而是长在树干上，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波罗蜜。

漫步清晖园，我在心里暗暗比较岭南园林与江南园林的异同。江南园林多漏窗，岭南园林最叫人惊艳的则是满洲窗，五颜六色，令人赏心悦目。满洲窗最抢眼之处在于它的彩色玻璃，专业名叫套色玻璃，主要的套色有绿、红、黄、蓝。套色玻璃本起源于西方，后来岭南工匠对其进行了蚀刻、磨砂等工艺加工，使之成为中西合璧流光溢彩的产物。岭南地区气候炎热，建筑物以灰色为主色调，这样可以减少光辐射，给人带来一种安宁感，因而彩色窗户便成了点睛之笔，勃勃生机调和了素朴之色，仿佛垂垂老者跟前立着个活泼孩童，让人不免生出人间可爱的欣慰之感，也瞬间理解了齐白石“红花墨叶”的独特画法。我在清晖园里看到一套仿清代乾隆年间的“羊城八景”，用八块彩绘蚀花金片玻璃描绘出最具羊城代表性的八大景观，真可谓一窗一景，移步换景，景中有景，画中有画，满洲窗体现了岭南人对诗情画意的审美情趣。

要说岭南园林的庭院特色，概括起来就是小而美，一座假山、一片小院都蕴含无限风光。对岭南人来说，园林是个诗意的栖息地，庭院里的建筑命名极尽文化典雅：碧溪草堂、澄漪亭、惜阴书屋、读云轩……营造出一种“以鸣我琴，以读我书”的氛围感。看到一个书房叫“笔生花馆”，命名出自“梦笔生花”典故，意寓学业有成，文采出众；还看到一个馆子叫“小蓬瀛”，蓬瀛为蓬莱、瀛洲的合称，蓬莱和瀛洲是古代的两座仙山，主人在“蓬瀛”前加上一个“小”字，以小见大，足见主人的心思宏大和细致入微。园内亦处处可见名人雅士题写的楹联匾额，置身其间，只觉自己才疏识浅，山外世界非我所能想象。于是想，对我这样的普通游客，游览岭南园林之最大收获，想来便是打开了眼界，见识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北文化之差异端的是一门有趣且研究不尽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