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01日 星期日
炳灵辉煌(中国画) 中国作家 一漏一错亦潇洒 “鸟爸”的幸福 脚头泥 自己的湖
第14版:夜光杯 2023-01-12

脚头泥

汤炳生

上海市郊有句农谚:种田呒花巧,全靠猪塮红花草。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猪棚和粪坑。特别在那“猪多肥多,肥多粮多”的号召下,养猪就是为了积肥。农家的生活垃圾,比如菜皮、豆壳、瓜皮,土豆和山芋的根叶、稻草、玉米秆叶及豆萁麦秆等等,有的晒干了可当柴烧,草木灰倒进猪棚,是极好的肥料;有的用铡刀铡短了,是猪牛们上好的青饲料,它们吃着爽口痛快,躺在上面浑身舒服,而后彼此在嬉戏撒欢中追逐着转圈、踏压和打滚。过段日子,猪棚内的饲料经过发酵有了臭味,农家人就在这臭味里闻到了稻花香,看到了丰收年景。那个红花草,农家也叫它草子和紫云英,是一味中药,人们喜欢拿它腌着吃或炒着吃;它既是牲畜的可口食品,也是改善土质的基肥。

那年头家家户户粪坑里的大粪,生产队会以每担二角五分的价格统一收购后,浇泼在集体田里。农忙过后,生产队会分派小媳妇大姑娘带上饭盒,摇了船去远离村庄的地方割草;每年的冬闲,生产队都会组织男女社员去小河里罱河泥。那年头每家每户也储存着低头可见的肥料——脚头泥。

农家人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地自谑“爬泥虫”和农作物土地打交道,习惯了赤脚或穿草鞋,足迹遍布在稻田里,或沟渠边,或自家门口的场地上,加之人们本身脚底有那新陈代谢搓洗不完的皮屑物。在日常生活中,家人们朝朝暮暮又离不开房间、灶间和客堂间,和乡邻们的相互串门,从脚上落下来的泥土,在经历了岁月的积淀后便形成了脚头泥。在农家人的屋里,除了水泥地和方砖地外,但凡双脚所到的地方也都留有脚头泥。再则,农家人大多把鸡窝鸭舍搭在大门外的两侧,谨慎的人家怕鸡鸭被小偷惦记,也会把它们的窝搭在门内的两边。鸡鸭们早出晚归在外活动,只要见主人回来,它们就争先恐后地跟回来讨食吃,有狗的人家也总会见它们窜来窜去地轧闹猛,灶间更是它们不肯离去的地方。它们随处拉屎,主人见怪不怪,在灶膛内弄点草木灰盖上,然后用扫帚扫起来倒进猪棚,没注意到鸡鸭屎就被踩在脚下而照样走动。久而久之,前头屋大门内外和灶间的地上就隆起了明显的黑褐色的泥土,方寸之地不经意间就有了坑坑洼洼。据上了年纪的种田好手们说,前头屋大门内外和灶间里的脚头泥是最厚也是最肥的,因为大门是人畜进来的第一脚,灶间自然是人畜脚印聚集的地方。脚头泥一般都施在自家的田里,但也有生产队组织女社员去挨家挨户铲来给队里施用的。

我老婆就参加过为队里铲脚头泥的劳动。她们扛着锄头、阔刺铁鎝和长柄铲进入社员家里。有的人家脚头泥要留着自用,不愿意被队里铲去。好在那时的人们集体观念强,一经生产队长劝说或被高腔大嗓地批评后就没了声音。我老婆说给队里铲一天脚头泥,记八分半人工,合五角钱也不到……

如今脚头泥早已紧随贫穷和落后离我们远去了,留下的只是那个年代关于脚头泥的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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