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的从容

杜海玲

前几天，我的邻居小吉太太搬家了，她告诉我，由于孩子上学问题而搬去市中心，房间比现在的小了近一半，所以不得不处理掉了好多碗碟瓷器。她家碗碟竟然是按照季节不同而质地、花色各异的，理由是，现在大家住在城市里，很难有从前那种四季流转的感受，为了让孩子有季节感，特意用心于日用品食器。

我定居在日本多年，和日本主妇打交道，深为她们整理房间的本事和每日化妆的细腻以及诸如小吉太太那类精致而感叹——但我始终做不到花费那么多时间在重复的家务上，而且基本素面朝天。从她们那里学到并且在实施的，好像也只有一点：从超市买回的熟食，要换在瓷盘子瓷碗里，而不将一次性的塑料盒纸盒放到餐桌上（一次性餐具在日本只在郊游户外草地所用），无他，经过了一道装盘的工序，让食物安于瓷器里，便好像为“快捷”设了缓冲，缓即从容。

于我，有质量的生活正是从容。我理想的生活是物质中等，精神富足。前者还好，但精神的富足还挺难的。我发现，这种富足并非看了多少书或电影，学了多少知识，而是能看到和接纳真实的自己。像我这种从小在大人面前做乖孩子、在老师面前做好学生的人，其实要经过很多心路旅程，才能找到自己并欣然接受。随着岁月流逝，经过人世的悲欢离合，一点一点地，放下年轻时候的纠结和偏执，这才让心灵有了自由和从容——虽然依然在路上。当没有踏实的心境时，人是东奔西突的，即使看上去很有生活品质，也是演给别人或自己看的，全都做不得数。

品质生活于我，便是身心的从容。人只要不为名利过多投入，是可以给自己留出独处而清幽的时间的。当然，我也十分敬佩有一些朋友是出于使命感，我总是说，我是穷则独善其身，忙碌于各种活动的朋友们是达则兼济天下。一个人只要内心的需求与外在言行符合，便是适得其所，便靠近知行合一。

在普通的生活中，如果说我有什么可以称为“品质”的，大概就是身心比较从容以及它的衍生活动——旅游。曾经我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最近由于视力也下降了，而又怕随着年岁增长行动力会下降，所以将重心放到了行万里路上。几乎每个月都给自己安排一场旅行。由于疫情，已经久未出国，上一次出国旅游还是2019年夏天的俄罗斯。疫情三年，只在日本国内小旅游。去年起我有一个梦想，尽量多地走走看看世界遗产，它们被认定为世界遗产都因为有各种地灵人杰，是多少时间从容滋养而来，作为浩瀚宇宙里尘埃一粒的我，能接触到地球上美好山水或人文，是真正的赏心悦目，润泽灵魂。现在只在日本行走，日本有世界遗产25处，中国有56处——希望将来能够回国多去几处。

更多地与家人和亲密的友人在一起，更多地与大自然在一起，这是我心里最高的生活品质了。这些事情，并不需要非常富贵，比起金钱，更多花费的是时间。我们古人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是真的，所有让人感受到心灵滋润的，有时候与金钱有关，但任何时候都与时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