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康路上的郁金香

◆徐佳和

上海武康路又火了，因为一盆郁金香而火，被贴上了“早春”“一大波”“上海的浪漫”等标签，一盆郁金香7枝，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配上图说，营造出了“花海”的视觉效果，而如何仅靠这几朵郁金香制造出社交媒体上的同效呢？唯有摄影者俯身、蹲低、仰拍，这样的机位设定再用“发现美的眼睛”通过镜头摆布，方能拍出“武康路上的郁金香开了”。

难怪有网友毫不客气地留言：“照片诈骗”。有人直言：“笔记内容除了‘需要’仰拍以外，没有一点说了实话。”诸如此类的“打假”评论都将矛头指向了想借此“博眼球”的社交媒体博主。其实，如果把这样的摄影眼光和手法，以及所传递出的概念，拿到艺术领域来看，就一点没什么稀奇——这不就是“观念摄影”的大众生活版嘛？

观念摄影源于西方后现代并波及全球的一种艺术形式，是相对于传统艺术摄影提出的另一个概念，提供了摄影揭示当代生活的诸多新的可能性。观念摄影的主旨在于通过摄影所传递的某种观念，摆脱浅层次无意味纠缠的探索过程，试图通过摄影的媒介，展现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剖析，并且提出一些有意味的话题，引发更多的、更深层次的思考。因此，观念摄影往往不是给出一个答案，而是有多种可能性的指向，让观众自己去领悟。从接受美学的角度出发，这也符合审美的需求。

本来，社交媒体上的摄影就不是新闻摄影也不是纪实摄影，不必符合新闻事实，只要拍摄者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观看者认为赏心悦目即可。就像安福路、五原路上那些一到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扛着“长枪短炮”出动的爷叔，对着一些在老房子门口刻意摆姿势的网红一顿“咔嚓”“咔嚓”狂按快门一样，不必要求爷叔的镜头“真实反映了生活状态”，不必要求他们的影像都是“决定性瞬间”。相反，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样毫无顾忌、简单直白地盯着一个他们自己内心觉得很美的人或者物，各种俯拍、仰拍、蹲着拍、趴着拍、跳起来拍的行为“后现代”，场景很“观念”，想法真“艺术”。

相对于文字，摄影更是一种世界通用的语言，随着社会发展越来越细分，以至于我们需要跨过一些门槛。在运用“摄影”表达“观念”时，应考虑摄影在其中扮演的究竟是“记录”工具的角色还是“语言”工具的角色。如果是前者就不是观念摄影，如果是后者，当然可以接受。因为摄影只有作为表达某种观念的“语言”工具时，才是必需的，才与观念产生不可割舍的关系。既然是一种语言，是用来表达艺术家或是摄影师的主观意图的语言，那么这其中的摄影师的主观的表达就融入了先入为主的导演成分。用这个眼光来看，武康路郁金香的摄影行为，确实如是，相比较国内大小摄影艺术展览，思想肤浅空洞、徒有时尚视觉表现形式、不知所云的怪异影像、青春期浅薄矫情的胡言乱语，这样的“摄影”导演，朴实又可爱。

一转头，武康大楼沿街一楼的窗台上，确实已经有了一丛丛郁金香在料峭的春寒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