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谅
站在这幢高大时尚的商厦面前,明人怅惘若失。他下午已上楼去过了,他坐自动扶梯,一层一层探寻,商厦各类物品琳琅满目,就是没找到书店的影子。
晚餐后,他又踱步回到这里。他无法相信,他记忆中的那家大书店,怎么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里有他美好的记忆呀。
年轻那时,出差到某个城市,明人不去逛商场,也不去游公园,但利用有限的时间,必找到书店逗留一会。像如今的网红打卡,不打不快乐。北京的王府井,他直奔的就是书店,还在那里买了一兜书,沉甸甸的,但心情愉悦地拎了回去。后来书店要搬迁的风波在网上成为热点,他也破天荒地发表了评论,说是书店才是这条街的灵魂。
这个北方城市,他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来过。他不仅在这家书店呆了半天时间,购置了好些在上海书店没见到的新书,还有幸认识了当地的几位文学爱好者,激情澎湃地交谈和朗诵,那时的梦想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这次,又出差到这个城市。公务之后,其他地方他也不想去,便凭着印象来到了这里。但他失望了,书店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豪气的商厦。他在这条街上徘徊良久,想找到当年书店在时的那种感觉,可他终究没找到。
他回到商厦。一楼美丽逼人,香气四溢。那是化妆品专柜,女销售员笑容可掬地迎候着。明人问一位最靠近自己的女销售员:“书店,在哪里?”“什么,书店?”那位眨巴着眼睛,夸张的长睫毛抖颤了好久,才如梦初醒:“哦哦,这里没有书店,你待会儿,我给你找个人。”她唤了两声,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你要找书店,她家就是开书店的。”长睫毛说。
“你家是开书店的?在这里吗?原来的书店搬哪去了?”明人忙不迭地问道。
“书店早就被拆了,我们家的书店,是我老公开的,在对面弄堂里。你想去?我正好下班了,我带你去吧。”那女子倒挺爽快利落,到自己的柜台收拾了片刻,便招呼明人开路了。
大街宽敞华灯通明。拐进一条巷子,就有一种逼仄感,狭窄而幽暗。走了几十米,一个霓虹店招赫然在目:“时光书屋”。
他忽然想起一位朋友曾说过,他们当年的一位文友开了一爿书店,通宵营业,坚持了好多年。说那文友明人是见过一面的,明人却一直未曾想起他来,他的名字和面容都毫无一点记忆了。难道真是这位文友开的这家?
约莫20多平方米的书屋,书籍在四壁堆得满满的。有一位老汉坐在那里看书。妇人说:“你想看什么,自便吧。我老公可能在内屋理书。”
屋内的灯光足够明亮。明人浏览了一下书架,纯文学名著似乎应有尽有。那长桌上,有许多时下的畅销书和各种新书。这家书屋能如此坚守,真是难能可贵啊!
他想见见书屋的主人。
正巧,那男子从内屋出来,礼貌地和明人打了声招呼,还递上一杯热茶。笑吟吟地说:“一家小店,还请随意。”便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明人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花白的头发。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就是三十多年前见过一面的文友,但他感觉对方与自己年龄差不多,也一定是那个年代过来的,具有深厚文学情结的人。
他在书屋中呆了好久。离开时,买了一塑料袋的书。
走出书屋几十步,又忍不住回首望去,那一片灯光在深夜里,显得那么明亮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