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糕和玉兰饼

吴翼民

常州籍的亲家给我家送来了一大盒常州特产大麻糕。已经记不清亲家几多回给我们送来这肥硕香酥的大麻糕了，吃着喷香适口，早上加一杯牛奶或豆浆，实在是早餐最佳的搭配啦。

每次吃着亲家送来的大麻糕，一方面感激这醇厚的亲情，一方面总会产生有趣的联想——明明是面粉制作的油酥饼，怎么被叫作“麻糕”？因为在江南，只有米粉，尤其是糯米粉制作的食物才会被唤作“糕团”之类，面粉制作的食物则通常被称作“饼馒”一类，那可是违反常规的呀。同样违反常规的还有无锡的代表点心玉兰饼。这玉兰饼明明是糯米粉制作的有馅的油汆团子，却偏偏被唤作“饼”，还冠以美丽的“玉兰”名号，而且赫然成为无锡的名点而驰誉江南。

麻糕和玉兰饼是江南名城常州和无锡的两大代表性的名点，称其为名点，自然首要者是这两款点心精美可口，广受欢迎，前者一层一层的重油酥，葱香而呈咸鲜，吃时这麻糕的芝麻脆皮油酥便会层层脱落，要用手掌托着，或者用纸巾接应方始不会浪费；后者外脆里糯，肉馅汤汁丰润，慢慢吮吸后品尝肉丸才不致烫痛嘴唇，须现买现吃才美味尽得，不然冷却后或蒸或熯风味大打折扣。有个滑稽段子说吃玉兰饼吃到背心上，说的是某甲吃玉兰饼，用筷子夹着吃它时，汤汁沿挂到了手臂上，便去舔汤汁，不料筷子挟着的玉兰饼滑脱落到了背心上……可发一笑。且道麻糕和玉兰饼因为美味可口而脱颖而出，实则江南许多点心都美味可口，何以常州麻糕和无锡玉兰饼领了风骚？那便是得益于它们“反常规”的名字了。

且说油酥饼在江南城乡有的是——上海之葱油饼、苏州之蟹壳黄、无锡之惠山油酥饼、南京之鸭油饼以及黄桥烧饼（黄桥属于苏中地区），谁个不是当地的翘楚？其中“蟹壳黄”的名儿有特色，“惠山油酥”及“黄桥烧饼”有故事，但总体而言似比常州麻糕要略为逊色些，盖因“常州麻糕”名儿迥异于常情也。再说“玉兰饼”，江南多地直呼其为“油氽团子”，缺乏某种美感。唯“玉兰饼”有“反常规”之道，让人听着舒服，吃着美感。

反常规的出奇制胜其实就是一种创新、妙手偶得、不落俗套。麻糕和玉兰饼的成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这使我联想到了《三国演义》中“空城计”的桥段——诸葛亮在危急万分、无计可施之际来了个“空城计”，对手又是个老谋深算的司马懿，一生谨慎行事的诸葛亮无奈之下下了步“险棋”，料知己知彼的司马懿不可能不中计，所以事后诸葛亮也是后怕不已，言“此计不可二用”。那么我想，麻糕和玉兰饼的巧用也应该是“此计不可二用”吧。如果哪个也想“反常规”来命名个什么糕什么饼的，慎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