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

冯渊

四月底，发现珠颈斑鸠在窗台上孵出两只小鸟，毛茸茸的。推测它做窝、生蛋、孵蛋的过程，应该半个月过去了。这扇朝西的窗户开得少，半个月才发现它们，有点遗憾。不过，没有打扰它们小家庭的生活，对它们来说也是幸事。

从此每天三四次蹑手蹑脚去看它们。有时母鸟在窝里，长长的尾羽高高翘起，隔着玻璃和纱窗清晰可见。有时母鸟出去觅食了，只有两只小鸟卧在窝里。初生的常春藤叶正好覆盖它们的小家，即使有风有雨，也能遮挡不少，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互相温暖。它们的羽毛长得真快，半个月就出落得有模有样了。珠颈斑鸠的窝很简单，就是几根藤条搁在水泥窗台上，它们的卵怎么没有从窗台上滚下去？不过，这个新建的一个多月的家现在已然成就惊人了，鸟窝外边缘堆起高高一道坎子，两只小鸟正好蜷缩在坎子围裹的小小空间里，加之藤叶从四周护持，显得安全、牢固、幸福。那道坎子其实是它们的粪便。天天睡在窝里，由父母喂大，它们最大的贡献就是给小窝筑起了这道坎。

相较于水泥窗台，鸟粪是松软的。三楼的窗台离地面六七米高，窗沿不过十厘米宽，一不小心掉下去，羽翼未成的小鸟会粉身碎骨。现在阳光透过藤叶照进来，两只小鸟相互给对方梳理羽毛，这就是它们短暂的、安稳的家。

昨天我再去窗台边看时，已是一座空巢。两周多点，它们就长成飞走了。这些鸟粪在日光里慢慢干硬，承托它们幼小身子的简单堆叠的藤条很快也会分崩离析，所谓幸福的小窝，用不了两个月时间就会消失，当夏季的台风袭来，窗台会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五月中旬，鸟窝尚在，仿佛尚存余温。世上有多少这样的小巢，承载建造者的辛劳、甜蜜与希望，朴素温馨，养育着下一代。当初那么热闹的场景，转瞬成为空巢。一切发生过的事，如果牵动过你的感情，在记忆深处，就会成为一个小小的永恒。眼前这个空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