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7日 星期二
我们的节日(剪纸) 为老家具“沐浴” 眼镜 月饼屑往事 迷路 高邮驿站
第12版:夜光杯 2023-09-30

眼镜

朱正安

我上高一时,学校组织视力检查,发现得了近视,便配了眼镜。我不惊慌,反而很高兴,因为我所崇拜的大作家大多是戴眼镜的,如茅盾、巴金、郭沫若等等。别看这小小的眼镜,往鼻梁上那么一架,一看就觉得文质彬彬,挺有学问。我就立志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可是眼镜戴不多久,麻烦就来了。我是校篮球队队长,打左边锋,中距离跳投命中率全校数一数二,可戴惯了眼镜后,若把它拿下,命中率就直线下降,戴上呢,好几次眼镜被打在地上,踩得粉碎。也曾在镜腿上绑上松紧带,可是不一会儿镜片就被汗气蒸腾得模糊不清,时不时要取下来擦拭,还打什么球?

后来插队当农民。因为当时是号召我们“扎根农村一辈子”的,所以我觉得戴副眼镜总有点不伦不类,格格不入,可是一拿掉麻烦就来了。譬如说挑担,岸高田低的,不戴眼镜就会头重脚轻,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不栽跟头算是运气;再如耘稻,不戴眼镜就无法从稻秧里面找出与稻秧长得差不多的稗草来……总而言之吧,这眼镜简直是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绊脚石。

我当工人的第一个工种是配电线路运行工,其工作主要是爬电杆、查找线路、拉合柱上油开关或跌落保险。这就让我很尴尬,戴着副眼镜在电线杆上爬上爬下哪像个工人阶级?可不戴又不行,怎么寻找故障操作设备?好在那时已是“文革”末期,我们这个央企的基层单位里除了两位从电力部下放来的知识分子外,文化程度最高的就数我这个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了,所以没多久我就被调整到了管理岗位。我曾经问过自己:我的工作之所以得以调整,除了文化程度和工作态度外,这副眼镜就没有起一点作用么?

临近五十岁时,我发现眼睛有点老花,近视度数却越来越浅。其具体表现是,日常生活如看物看人骑车行路,仍需眼镜辅助,可坐下来看书写字,非拿下眼镜不可了。于是换镜片,调低近视度数,加老光,但好像没啥效果。也曾想到过不如摘了试试,可就是下不了决心。

退休后回到原籍上海,忽然觉着在盐油酱醋世界中戴着副眼镜不仅没必要更是个累赘,不如摘下算了。可真的摘了,除了视觉确实有些影响外,更重要的是好像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心里还老想着若是碰上亲友同学熟人,他们会怎么看待,我该咋解释?

这两年,交通部门规定骑电动自行车者必须戴合格的头盔,这就把我害惨了。头盔眼镜加口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尤其是冬天,每天出门买菜,鼻头里呼出的热气一歇歇就把镜片弄模糊了。无奈之下,出门前我就摘掉眼镜,回到家有时就忘了戴,意想不到的是,摘掉眼镜的我,不仅日常生活不受影响,更重要的是,仿佛整个人轻松自然得多了。

你说眼镜这玩意儿!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