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魏鸣放

走啊走，一直走，不停地走。

一个人，从下午四五点一直走到晚上七八点，就一直在三五百米范围内打转。

一种悲凉，浓浓上升了。

这里，是离家一万多公里的大洋彼岸，同时又是离住地三五分钟的路程。

刚才，出门的时候，分明记住了住处门牌号：1201。也想好了，一个人，不走远。

然而，你再也无法从原路返回，回到那个临时的住地。

在这里，你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会发现，每一条小路，风景都是一模一样，两边的松树也是一模一样。所有的房子，都是平屋式别墅。一切像是在戏剧舞台上，或者是电影拍摄现场的布景。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两边的松树，一齐升腾为天上的黑云。渐渐地，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大树之间，成为一只大黑锅底下不停永动的蚂蚁。

终于放弃，求助路边人家。一路看去，一座座房子，都是半明半暗的灯光。

终于，看到一家窗内一位七十岁的白人老先生。老人说，你是不是住在San carlos（路）？回答是的。其实，只记得门牌号，没有其他文字。

于是，按他说的，先左转，后右转，再左转。然而没有。

路，越走越低。树，越走越高。

悲凉，又一次升起。

又找到了另一户人家。窗内，也是一位七十岁左右的小个子白人老太。老人看定了我的面容。想了想，轻声细气，说让她的儿子开车送我。她的儿子出来，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大方脸，粗壮威猛。

这一回，不是一般的感动。

坐上了他的车，一会儿到了。然后下车，仅看外面的门牌号，也是1201，然而，房子不是。它们，不在同一条路上。

偏偏在这时，出现了我的家人。他们，正在寻找的路上。

第二天早上，因为不甘和不服，忍不住再次出门，一路小心辨认，终于找到了昨晚那一间有着相同号码的房子。然而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寻找昨晚那一对好心的母子。虽然知道他们，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