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戏图 通往童年的一次虔诚返乡

◆沈嘉禄

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观点争论了两千多年，至今尚未决出胜负。我支持“本善论”，因为马克思有个观点：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他还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道理很简单，假如一个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生活在阳光明媚、春风温煦、互助互爱、没有欺诈、没有掳掠的环境里，他的心灵就能保持水晶般的澄澈透明，对所有关爱他的人、包括陪他嬉戏的小动物都能托出一颗赤子之心。然而这样的“理想国”还没有诞生，所以随着孩子的慢慢成长，不可逃避地要接触到社会上的丑陋与不堪，心灵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童真会渐渐消蚀风化。这时，教育就变得至关重要，就需要代表真、善、美的先进文化来帮助他分辨香花莠草，尽可能地守持禀赋与性情。

我们祈愿普天下的孩子都能生活在一个和平、善良、和谐的环境里。

中国古人早就意识到这样的现实，便在绘画中创造了一个品种：婴戏图。

婴戏图，又称“戏婴图”，特指描绘儿童游戏的画作，是中国人物画的一条柔美的分支。由于以孩子为描摹对象，以表现童真为审美追求，所以画面丰富，形态有趣。中国的婴孩图到唐宋时期技巧渐趋成熟，宋代更是婴戏图创作的黄金时期，使之成为中国绘画中广受欢迎的类别。

婴戏图与儿童诗基本平行，两者都有浅显的主题，又通过活泼、健康、率真、可爱的形象表现出来，教化孩子的使命落实为持久的感染力。优秀的婴戏图和儿童诗也向成人世界汩汩地注入一股清流。尤其是婴戏图，描写的是孩子，还原的是幼年的生活场景，却永远是成年人的一个梦。

童年，永远是我们的心灵港湾。成年人为什么时常回想童年，特别是在迷茫、困顿、沮丧或欢欣等重要时刻，因为儿时记忆就是一个矿藏，可以挖掘出无私的爱和美好的希望，为生命进程加载能量。

海上画家贺竹元是画婴戏图的高手，他的作品秉承了传统婴戏图的笔墨与模式，又融入了时代的审美，予人清新可爱的视觉享受。他笔下的孩子有时身着传统服装，日常生活和童年游戏也带着“中古时代”的格调，又常常被置于上海石库门的场景之中，在欢乐气氛中实现时空置换。而这一切，也激活了成年人的记忆，产生愉快的共鸣。

诚如作家讲述的故事，大多是从童年开始的自传。贺竹元创作的婴戏图，也在引导我们对童年与故园作一次虔诚的返乡，或者就像蒙古族同胞所说的那样，把灵魂拿出来洗个澡。他的个人画展取名为《闲画》，一个闲字，表现的岂止是闲笔闲趣闲心，还有对人世的从容把握。诚如朱熹的诗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