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骑车

三三

老一代人看来，骑自行车是必备的技能。小学四年级的暑假，外公兴致勃勃地要教我骑车。男士自行车太大，且前有横杠，不适合初学者，就问别人借了一辆闲置的女式车。至于地点，另作安排。外公家在大东门，当时附近正修路，有一段行道禁止骑车通行。这就是我最初的练习基地。沿路往前，到路口的大富贵酒楼就回头。

我在骑车上并没有天赋，日复一日过去，只要外公稍微松手，车龙头依然会左右摇摆。外公或许是懂孩童天性的，当我不耐烦时，他就让我休息，并趁机灌入一些理论知识。外公说，你知道吗，十九世纪中期，中国第一辆自行车，就出现在上海的街头。又说，老早自行车很洋气的，去照相馆拍艺术照，他们会让你扶着道具自行车看镜头。外公的自行车是凤凰牌，这让他自矜不已，说过去结婚能有这样一辆自行车，算是很好的条件了。

一来二往，自行车浩浩荡荡的历史又勾起了我对它的兴趣。为了增加新鲜感，外公努力寻觅新的空间让我练车。千禧年刚过，延中绿地造起来了。我在崭新的平地上来回骑，不过依然得在外公的扶持下进行。到下午，我们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沿湖遛弯。由于距离兴业路很近，外公也带我去看了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一座石库门房子，却与一个遥远而充满理想主义的时代相系，令年少的我感到震撼。后来每次在附近骑自行车，总觉得对城市道路有了新的感受，它是一个由文化、历史、许许多多不同的人的痕迹复合而成的。

有意思的是，时间长了，学自行车仿佛成了一种游戏，我几乎忘了自己的目的是学会骑车。每天下午，由外公载我骑到一处空地，有时是熟悉的地方，有时是他闲逛之际新找到的。接着，我们开始一边闲聊，一边练习车技。外公年轻时爱游历，跑遍天南海北，储藏了无数故事，到晚年馈赠予我。夏天理应很热，但我浑然不觉，只感到流逝的每一日都是快乐的。

有一天下午，我们刚到空地。我一时顽皮，趁外公还没注意就跳上车，随意地踏起踏板来。出乎我的预料，不知不觉之中，原来我已经学会骑自行车了。发现这一点时，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觉得十分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