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08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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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版:夜光杯 2024-01-18

三哥那枚贴身的名片

丁汀

三哥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87岁了。岁月匆匆,三哥离世虽已十一年了,但他那“老顽童”般的趣事、浓烈的恋沪情结却难以让我从记忆中抹去。

那是2012年数九寒天一个星期六的上午9点半光景,我照例去周庄小院。小车刚驶入外环线入口,手机突然连续响起,适逢“安全岛”,停车看手机屏,一条“010”当头的号码出现在眼前。拨通回电,操着京腔的对方冲口第一句便问:“您是丁志富的谁?”我脱口而出:“是他弟弟呀。”“您确定?”京腔再次发问。

接着,一个令我猝不及防的噩耗传来,上午7点40分左右,三哥在公园晨练时猝亡,东燕郊的警察要求我立刻提供三哥在京城亲人的联系方式。后来我才知道,三哥晨练没带任何证件,唯独在裤子的表袋里藏有一张早年我在《市容建设报》当记者的名片,幸亏手机号码一锤定“号”至今未变。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出生的那年,18岁的三哥就离开上海去了北京机械学院求学,后来在京城地质仪器研究所下属的一个工厂操作“车钳刨”。或许是宁波人海鲜吃得多的缘故,三哥的脑子特灵活,年轻时就被严苛的父亲嗔笑为“三滑头”(家里排行老三),他做出来的“生活”就是比北方人精准灵光,不仅常常受到厂领导表扬,还光荣入了党。

退休后,闲不住的三哥在家附近租了一间农舍,开起了老本行的小作坊,画图纸、谈生意,重操车钳刨,忙得不亦乐乎,但他乐此不疲。其实,小作坊赚不到啥大钱,只是圆了他想当个“小老板”的梦,而这个梦的动力,令所有在京的亲人闻之惊诧:积累一笔财富,回到阔别40多年的上海,租间房,开个卖“古玩”的铺子。而且还有了具体的落脚点:离老家打浦桥不远的大木桥路古玩市场。

为了心底那个梦牵魂绕的坐标,三哥研读了不少古玩的书刊,“捡漏”的水平像煞愈发老到。2010年5月,三哥一家来上海看“世博会”时正式向我透露了想来上海古玩市场摆个铺位,以度“叶落归根”之余生。我虽然理解三哥的梦,但也明白此举并非易事:这牵涉到一个家庭的迁徙。其间,三嫂没少给我诉说三哥海淘那些“破瓶烂罐时赊账也要买回那些赝品”的糗事,希望借我之力阻止三哥的癖好。久居京城的三嫂不愿来上海,曾一度以“分道扬镳”相胁。

时至2012年深秋,当三哥得知我在周庄古镇租了个小院之后,迅即萌动了将他的数百件“文物宝贝”移到小院展陈的想法,甚至还咨询了运输的单位和方法。鉴于手足胞兄之求,我答应了,并开始设想具体落实……正当我还在装修小院之际,却传来了三哥猝然离世的噩耗。

我至今感慨三哥那张熨帖着多年体温的名片,竟让我成了三哥所有亲人中第一个得知他亡故的人。这枚纸片居然成了我与三哥最后诀别的“断线风筝”。

每每到了冰封雪飘的“年脚跟”,我总会翻出那枚昔日的名片,睹之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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