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坏事”

鲍伊琳

小儿子心心今年5岁不到，人虽小，却很精怪。有次用彩色马克笔在大理石飘窗上乱涂画，晚上被我发现后，抓他到犯罪现场质问，小家伙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我说：“妈妈，我以为这里可以画画呢！”

虽然把大理石台面重新擦洗干净花了不少力气，但我并没有骂他、惩罚他，只是明确告诉他彩色笔只能画在纸上、本子上，其他地方都不能画画。其实，这些“童年坏事”我自己小时候也没有少干过，有时候“祸”闯大了，还会在屁股上被爸爸打几下。所以等到自己有了小孩后，我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如果我是那个小孩，被发现做了坏事，也会很紧张和害怕的吧？

是啊，谁没有当过孩子，谁又没有做过几件“坏事”呢？

只记得某一年过生日时我终于得到了心仪的生日礼物：一套12色的水彩笔。我如获至宝，天天都想怎么给各种东西涂上颜色。我们小时候哪有现在的小孩那么多涂色书！于是，我便给报纸涂颜色。那时家中订阅的《新民晚报》每一版黑白的插图、题花，都被我涂上了各种五颜六色。

有一天，我发现妈妈新买的一本《绒线编织》，里面印了各种图案，全是黑白的，正好给我当涂色书。我开开心心涂了一个下午，几乎把整本黑白印刷的绒线书“改造”成了彩色定制版。结果，妈妈那天下班回家，发现了我的“杰作”，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骂了我一顿。我哭得稀里哗啦，心里充满了委屈：难道我做错了吗？妈妈为什么不觉得，这本书比原来更好看了呢？

等到爸爸晚上回来，妈妈去告状，希望他继续严厉教训我毁坏了她的新书。我可怜巴巴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等着继续挨骂。结果爸爸仔细翻了一遍“彩色版”绒线书，转过头对我妈说：“你女儿不是涂得挺好看的吗？你看这条龙，它用了浅绿色和浅黄色，爪子却是鲜红的，多生动啊！”

我都不记得当时自己几岁了，但却记得那天这顿“突如其来的表扬”是多么让人心醉！妈妈当时翻了爸爸一个白眼，就去厨房做饭了；而我，则在爸爸宠爱的眼神里也开心地笑了。

乱涂乱画的“坏事”最终成了一个契机：爸爸后来给我报了画画班，我一路在少年宫学画直到高中学业繁忙才终止，虽然后来没有继续画下去，但对绘画的热爱，包括审美上的自信，始终伴随着我逐渐成长的人生。

当然，童年时做过的每一件“坏事”并没有那么幸运都成为“好事”。我曾带着小堂弟拿了自己的刷牙杯，去家里附近的小池塘里捞小蝌蚪；我曾偷偷拿了爸爸皮夹子里的钱，跑去街对面的冷饮店买了三根棒冰，一口气同时吃掉；我曾大热天穿个小背心小裤衩，把楼下的路牌杆子当爬杆，噌噌噌爬到最上面趴在路牌上，望着路口等爸爸骑车下班……因为太过调皮捣蛋，我从小没有少挨爸爸打，但我知道哪怕打得再疼，爸爸都是爱我的呀。

总说，不幸的童年需要花一生去治愈，而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人的一生。我现在自己当了妈妈，才明白这种所谓的“治愈”，就是哪怕你做了“坏事”会挨骂挨打，但心里却能始终知道自己会被“原谅”。

童年的爱与安全感，与这种“包容”紧紧相连。爸爸把它给了我，而我将给到自己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