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歌，难忘的人

钱岳旻

今年，我们作为50后的第一代，将迎来小学毕业六十周年。写点什么来纪念我们的儿童时代？回望来路，眼前顿现一群活泼的少男少女披着霞光唱着歌，清亮的童声穿透蓝天、碧湖、花丛，荡漾着，荡漾着……

美哉，歌声！我们的儿童时代！

听妈妈说，襁褓中的我，每当听到“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这首歌，便即刻停止哭闹。哦，也许这是我生命中对歌声的最早“领悟”吧！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唱着这首歌，我们成了一年级小学生。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在庄严的队歌和队鼓声中，二年级的六一，我们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唱着《快乐的节日》，欢度我们的六一。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悲伤的曲调叙说着小英雄的故事，我们流着眼泪“歌唱二小放牛郎”。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在婉转美妙的乐音中，我们“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做完了一天的功课，让我们尽情欢乐……”电影《花儿朵朵》的主题歌，堪称我们儿童时代的王牌歌曲了，那动感的画面，美丽的风景，悦耳的旋律，传唱了一代又一代！

“小松树快长大，绿树叶新枝芽，阳光雨露哺育它，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唱着唱着，我们长大了！

“学习雷锋好榜样”“千万个雷锋在成长”“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这些春风化雨般的歌词，这些跳跃着童趣的音符，每一首都是诗，每一首都是画，润物细无声地在我们纯净的童心里播下了真善美的种子。

歌声飞过60年，至今儿时的歌都依旧清晰地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跃动在我们的唇齿间，还有，那些伴随着歌声的故事一串串，60年岂是弹指一挥间？

我们的音乐老师，您还好吗？

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某一天，大队辅导员交给时任“三道杠”的我一个新任务，她说学校新来了一位音乐龚老师，他希望每天利用课间十分钟，播放歌曲，让校园唱起来，她和校长都很支持。于是我见到了龚老师第一面——

清癯的脸庞，却一身黑布衣黑布裤黑布鞋；宽阔的脑门，却身背微驼。在我儿童的眼里，乍看外表，感觉似乎不像音乐老师。然而他的到来，却使校园充满了歌声，很快，我们的歌声又从校园飞到了校外。他组建了校史上第一个歌咏队，我也有幸在列。看着龚老师娴熟优雅地弹琴、教唱、指挥，我为自己先前的不识而羞愧。不到一年，我们歌咏队就参加了区、市小学生合唱大赛。比赛那天，龚老师亲任指挥，他的胞妹赶来为我们钢琴伴奏。赛场上歌声飞扬，琴声悠扬，指挥倜傥，我们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首次参赛就载誉而归！

龚老师为拓展我们的音乐视野，教我们欣赏和学唱许多中外名曲，我们记住了冼星海、聂耳的赫赫大名；记住了为我们儿童写歌的乔羽、刘炽、傅庚辰、李劫夫、瞿希贤、管桦等作曲家、作家、诗人的名字。在龚老师指导下，我们的音乐素养有了质的飞跃。龚老师倡导的课间十分钟音乐广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歌声响彻校园，音乐在我们幼小的心灵扎根。

怀念那个艺术大师们甘为儿童写歌的时代；怀念那个唱着我们自己的歌长大的童年；怀念教我们唱歌的老师！是他们让我们这代人在物资很不丰裕的日子里精神始终很富有，直至今天，我们银发飘飘，依旧童心在闪耀！

当我考入大学中文系，研读“意境说”时，每每感慨于自己对文学的爱好源自儿童时代的滋养，自己的审美情趣最初得益于儿童时代的音乐启蒙；当我拿起乐谱就能哼唱时；当老年大学的钢琴老师给我“节奏稳，乐感好”的评语时；当我与喜欢音乐的老友们一起创作了《啊，紫藤》《春天来了》《银发飘飘》《心中的小溪》《妈妈的泪花》《曾经》《朋友，举起杯》等歌曲时，追溯自己对音乐的热爱和感知，饮水思源，感恩儿童时代的音乐熏陶，感恩老师！

后来听说龚老师本来是一位音乐家，特殊时期被打成“右派”下放到我们小学。回想当年他那不甚挺拔的腰背，定是负重过度压弯的吧？儿时懵懂不谙世事，殊不知老师掩埋了自己何等的苦痛，微笑着把音乐和大爱献给了我们，他的不幸却成就了我们的大幸！默默祈祷：愿老师平安。

哦，童年的歌，难忘的歌，难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