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洽的“无能”

夏丽柠

电影《走走停停》里的男主角叫吴迪，是个自由编剧，由胡歌饰演。

吴迪三十多岁，漂在北京写剧本，一直不能出人头地。携女友去看电影，他竟当场发现电影剧本是抄袭自己的。散场后，他跟女朋友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气得女友回家后丢下“无能”二字，愤然离去。他追下楼，望着绝尘而去的小汽车，苦笑着摊摊手，估计心中默念着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诗句，就算把失恋也接受了。

李白与吴迪可不一样。李白一心想留在长安打拼，但事业爱情双失意的吴迪，却回四川老家与爸妈、妹妹一起蜗居。倘若在大都市不能施展才华，那就回乡歇歇，再谋生计。这大概是片名《走走停停》的喻义。

巴蜀之地，花红柳绿，艳阳高照，街头行人熙攘，一切都是那么富有生气。

吴迪家像是千千万万个中国普通家庭的缩影，纵然儿子“无能”地从大城市逃离，父母也只好“无能”地接受。好在妹妹开出租车，可以自食其力。一家人的日子便在小吵小闹中过了下去。

在别人眼中的“无能”，真的就意味着自己没有能力吗？

吴迪找到机会，准备拍摄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由于缺乏资金，必须全家总动员。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消息仿佛让每个家庭成员都找到了人生自由行进的轨迹，找到了展现自己迷人魅力的时机。

妹妹最主动，凭一己之力就高高举起了收音设备。妈妈长得美，面对摄影机，慢慢地走进了年轻时的演员梦。爸爸表面不屑一顾，可为了不妨碍儿子拍摄，甘愿躲在破旧的卫生间里，坐到腰酸背痛。因为气不过妈妈与男演员热情洋溢地演对手戏，爸爸狠心地把摄制组赶去公园，自己找几个老伙伴来家里弹琴唱曲，消磨一点闷气。他饱经沧桑的心里，住着一个不屈的文艺男青年。这个青年多么像儿子吴迪。

日子溪水般汩汩地流淌，拍摄工作时断时续，一家人却自由自在，他们都在享受自我的寻找，享受迷人的“无能”。

人生啊，总是在美好时戛然而止。片子尚未拍完，妈妈不幸去世。她的沉稳、笃定与睿智，是留给孩子们最大的财富。她说，演戏有什么难，人到我这个年纪，自然都会演了。这句话，是对“无能”的敬意。

长镜头拍到厨房里穿着连衣裙、在水池前忙忙碌碌的背影，慢慢地转身，戴着假发的爸爸，淡然地望向镜头。严厉的父亲甘愿变成了温柔的母亲。天下没有无能的儿女，只有急于求成的父母。

片尾，爸爸去极乐世界找妈妈了。吴迪接过了妹妹的方向盘，妹妹选择了去远方见世面。一家人都为自在选定了方位。

正如吴迪在逃离都市时所说：寻找自我，肯定比找工作更重要。只要拥有自由人格，谁还敢说我们是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