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卧波 未云何龙

赵韩德

北宋书坛四大家“苏黄米蔡”。前三位的法书洋洋大观随处可见，“蔡”帖“蔡”字相比就极少。我一直不解。要知道，在苏东坡的眼里，北宋众多书家，蔡的字才是顶流：“……‘蔡君谟独步当世。’此为至论。”“如君谟真行草隶，无不如意……”“……故仆书尽意作之似蔡君谟，稍得意似杨风子……”

蔡襄不仅天资既高，积学至深，或许又堪称早早的“网红直播带货”，他成功地将家乡建茶之“北苑茶”，推广成当时茶品的绝代风华。宫廷用茶，唐有湖州紫笋。北宋自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起，以福建建安北苑茶为指定贡茶。著名的大小龙茶，始于丁谓而大成于蔡襄。蔡襄本人对龙团，也极为珍视。他曾给好友一封手札（即书法史上著名的《思咏帖》），客气地说：“……大饼（注：即龙团）极珍物，青瓯微粗，临行匆匆致意……”

御品龙团，名震天下。“初烹气味醇，细香胜却麝。”蔡襄的“带货”对象，竟是天子：“臣前因奏事，伏蒙陛下谕臣……所进上品龙茶，最为精好……”（《茶录序》）

反复讲及蔡君谟，是因为今春到泉州，走上“中国古代桥梁的状元”（茅以升语）、日思暮想中的千年洛阳桥，蓦然发现，这位北宋进士，书法家、茶专家，与著名花岗石巨型长桥紧紧联系在一起。蔡襄作为知府，主持了这项伟大的造桥工程，用土办法土工具，把花岗石当巨木，榫卯梁架齐上，以数年时间，终于1059年12月完工。

汉唐看长安，宋元看泉州。泉州是“海丝”的起点。彼时的泉州空前繁荣，原因一语可道尽：“……宋海舶无禁。”（《惠安县志》）泉州成为外贸重镇之后，沿海有一条蜿蜒的大通道，串联起汕头、潮州、漳州、泉州、莆田、福州、温州……过泉州时线路被海湾阻断，洛阳江出海口宽阔，潮狂水急。若绕行，得折向西部山区然后翻山越岭北上。造一座跨海湾大桥，成了民间、官方以及社会各界的共同心愿。蔡襄挑起了这副经营的重担。而之后陆续兴建的安平桥、顺济桥等，与洛阳桥一起，使广阔的中国内陆得以由泉州，朝向浩渺的海外世界。

九百多年桥龄的宋代石桥，于花红柳绿的岸边逶迤伸向出海口对面，桥下水碧如天，桥上游人如织。长桥卧波，未云何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