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2日 星期日
野果 中国画 总有故人在心头 家有女侦探 “我们是朋友” 黄炎培的《家箴》
第12版:夜光杯 2024-09-14

“我们是朋友”

张成新

旅行中偶感风寒,不足为怪。这次马尔代夫之旅,我不幸中招,半夜醒来,忽感不适,咳嗽,畏寒。摸摸额头,体温似乎正常,又似乎有点热度。手感毕竟是手感,如果有个体温计,多好!这下惊动大家,都一筹莫展。于是,电话管家。管家说,可以去诊所就诊,门诊费:20美元;也可医生上门服务,费用30美元。经商议,决定去门诊。

第二天,准时来到诊所。诊所很小,坐落在一片小树林里。里面没有医生也没有病人,静悄悄的。我们东张西望,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诊疗室,看见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医生。

医生很年轻,浓浓的眉毛,一双微凹在眼眶里的眼睛,有股闪闪烁烁的光。他拿起体温计在我额头上吱吱两声,又在左右下颚也吱吱两声,红色,38.2。

我的同伴勉强作了翻译。他配了几种药,消炎、止咳、冲剂。并用翻译机反复叮嘱,按时服药,多喝水,不喝冷水,不吃冰激凌。我掏出钱包,抽出两张十元的美元。他连连摇手,No!No!我不明其意,他指指我那叠美元里几张新的,我才明白,他嫌刚才两张太旧,要新的。我苦笑一下,换了两张新的。他才咧嘴笑了,说了一句蹩脚的中文:谢谢!

回来后立马躺在床上,不折不扣遵循医生的嘱咐:按时服药,多喝水,不喝冷水,不吃任何冷饮。然而,傍晚时分,依然感到身上热乎乎的,好像没退烧。我立马联系管家。管家一会儿就来电,医生马上就到。

晚上八点半,门铃响,医生到。依然是上午那医生,询问一下情况,忽然想起体温计没带,匆忙离去,说一会儿就来。九点,果然又到。体温计吱吱几声,奇怪,绿色,正常!他也疑惑地看着我,又是千叮万嘱。临走,他留下体温计,说明天他再来。留下体温计的意思很明白,我们可以随时测体温。晚上的体温还是反反复复,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第二天一早,他又来了,艳阳高照,连续高温,带来一股热浪,还带来了一枚新药,并又嘱咐一番。临走说,下午再来。

下午果然又来了。伙伴们都玩水去了,他见我只有一人,用翻译器问我:现在感觉怎样?我说还好,就是有点头昏脑涨。他没听懂,似乎有话要对我的伙伴说,没留下话,也不带走体温计,就匆匆而去。

晚上九点多,没想到他果真又来了。测了体温,正常;他才放心,又老生常谈,把之前的叮嘱又重复一遍。我送他出门,气温依然奇高,汗珠子在他黑黑的肩膀上清晰地一颗颗沁出,沙滩短裤下的小腿和脚背像涂了一层黑漆,而脚底心却白得耀眼。这样暴晒,来来往往,我不免有点感动。

不料,我的同伴突然提醒,上门服务一次30美元,是一疗程还是来一次算一次,要问问清楚哦。这提醒非同小可,犹如平静的水面扔下一块石头。于是马上电话咨询,答案令人咂舌:上门一次30美元,上门一次算一次!这是规定!我脑子一闪,心想,不辞辛劳,耐心周到,都是金钱堆积起来的。不约而同,大家一致意见,明天别来了,这个热情的医生!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来了。依然测体温,常规询问,欣喜地朝我竖起大拇指,露出难得的微笑,连声“Ok!Ok!”叫唤。我拿出一叠美元,抽了两张100元,送他手里,估算一下,大概也够了。他突然连连摆手,哈哈大笑:No!No!我的同伴几分正式、几分调侃地说:你们不是规定来一次算一次,你来七八次,这钱够不够?他没有正面回答,而在翻译器上随手写这么几句话:规定是规定,但给我多少钱你们看着办,不给也可以,我的责任,也很高兴!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是一道难得不能再难的难题!我居然一时不知所措,手僵在半空中。瞬间,我咬咬牙,为了表示我的慷慨,刚想把两张大额美钞塞到他手里,说时迟那时快,我那同伴手疾眼快,早抽出一张20元一张10元的两张新币,送到他手里!拱手说:“Thank you!”

他不惊讶,也不推辞,喜滋滋地落落大方地接过,咧嘴大笑,笑得很真诚。他又一把拉住我,意思是要我拍一张合影,连声说了两句生硬的中文:“朋友!朋友!”我居然有点局促不安,而我的同伴早举起了手机,他的大手好像搭在我的肩上。合影里,我的微笑有点说不出的牵强和尴尬,他却笑得坦然自如,还有点可亲和潇洒。直至和他挥手告别,我还不知道这个医生的姓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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