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降临的清晨

陈志艳

我从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清晨中醒来，黎明的光还带着逝去之夜的清冷，淡淡地照在窗户的方格子上。这样半明的光，掠过云中戴着白色睡帽的山顶，从蓝色山脊倾泻至奔涌的江流，降临在亚马逊雨林，温驯的光线被树叶过滤到针尖般细小，这光也同样落在我的窗棂之上。蜘蛛在墙角，从一头爬到另一头挂线，来回奔波着织它的网。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里。

暗夜退去，又是重启的一天。但我的心似乎还裹在裂开的老树皮里，它的叹息里有菌类腐熟的味道。揭下一张张日历纸，多么简单。这个动作在人类的童年何等新鲜，带着对新日子的期盼，世界在彼时生机勃勃，万物追赶着生长。而现在，只剩下单调的重复，那些露珠一样转瞬即逝的日子啊，像初霞散去，像一切美好事物不能久留。唉，现在只有锯子锯木头的单调，和一些无法摆脱的重担，吱吱嘎嘎，一日日地重复。

窗外忽然飞来一个翩跹的影子，停在幸福树的树冠上。一只带着环形花纹的大凤蝶，振翅驻足在晨光间的绿叶之上，随枝条轻轻晃动着。我隔窗静静地观察这小小的天外来客，在清晨粉蓝的天空之下，大凤蝶如同抱着一根琴弦，顺着无名之音微微振动，不知不觉间我也调慢了我的呼吸。这独属于清晨的寂静，像没有打破的水纹，此时人间的喧嚣未起，天地都在一个余梦里轻轻回荡。

屋里各种家具，还沉浸在半明半暗的晨光中。整个屋子都在凤蝶翅膀的颤动下轻轻呼吸。原先装满屋子的那些沉重的思虑、无边的烦恼不知去了哪里，屋子里生出一种清新的、安谧的气息。

这只小小的凤蝶，带来了一种遥远世界宁静的美，让人想起森林的涛声、高山的巍峨和海浪拍岸的节奏。它们是一个世界的，这个世界也曾经为我们所拥有。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广阔浩荡，一屋子的愁闷似乎开了窗，像只鸣虫般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