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崖
荆芥的生长周期较长,贯穿夏秋之间,是嘉蔬界的“常青树”。
荆芥是皖北或说中原地区特有的时蔬,荆芥青嫩翡绿,叶面上有些许细细的绒毛,非眼神好是看不出来的,自然界中,但凡有绒毛的事物,多半鲜嫩时最惹人喜爱,譬如葫芦、婴孩,荆芥亦概莫能外。荆芥有凉凉的香氛,那香气馥郁,与薄荷相近,又有一些近乎藿香,只是藿香的药味更重一些。荆芥是鲜嫩的,故乡人喜欢用它来拌凉菜,比如,横刀拍两根黄瓜,黄瓜就是拍的比切的好吃,可能在乎那份自然。凉拌黄瓜,除了蒜汁,上面最好放几根荆芥,青梗绿叶的荆芥撒在凉拌黄瓜上,绿上又多了一份盎然,实在是好看。
荆芥的滋味,还在乎一份鲜爽。早些年,吾乡餐桌上盛行一种“片儿汤”。做法非常简单,黄瓜切片,荆芥切段,烧开水,放上少许盐巴和胡椒粉,水沸后,撒入黄瓜和荆芥,即可出锅,这样做的汤,鲜美至极,尤其是家里来了客人,吃了一桌丰盛的肉食,用此汤解腻尤善。只是这种汤非常稀,知道“片儿汤”之美的客人还好,不然,客人会以为你怠慢他,不舍得拿出真材实料招待他。
荆芥凉面亦大好。早些年,每逢夏末秋初,祖母总会在清晨到田间采一些荆芥回来,那些带着露珠的荆芥,掐下来就是鲜的,也就是所谓的“离地鲜”。清锅煮水,水沸下面,面煮三滚儿,捞出过凉水一遍,然后,做凉面的料汁。松花蛋切丁,黄瓜切丝,炒两个鸡蛋花,用酱油、醋、麻油、盐巴等做成料汁,与面调拌匀称,撒上荆芥叶。虽然荆芥是后来才撒上的,却后来者居上,面名为“荆芥凉面”。
这样的凉面吃起来,有松花蛋和鸡蛋花的香,黄瓜与荆芥的鲜,料汁的浓郁,可以解暑,亦开胃,不知道吃什么的午间,索性就做一份荆芥凉面,醒神得很。
我至今记得祖母做荆芥凉面的情形,面是自己和面来擀的,切成均匀的面条,夏秋之际,乡间多蚊虫,祖母会掐一根荆芥别在耳朵上,嗅到荆芥的药香馥郁,蚊虫不敢靠近。
若逢初秋,又是个下雨天,气温降下来,不妨做一份荆芥羊肉面。羊肉是贴秋膘,荆芥可以解秋燥,相得益彰。少年时,我就这样坐在门槛内,望着门外的雨,把一碗面呼噜噜吃出秋风浩荡。
和荆芥相配搭做出来的吃食,乍一看是稀松平常,隐入烟火,实则是药膳。荆芥能败火,亦能除湿,国人最早吃荆芥,似乎在宋朝,那时候东京汴梁,人们喜吃荆芥。先开始命名为“京芥”,有“京城之芥”的意思,后来才逐渐改成了“荆芥”。李时珍曾这样记述荆芥:“假苏一名荆芥,叶似落藜而细,蜀中生啖之……曰苏、曰姜。曰芥,皆因气味辛香如苏、如姜、如芥也。”还是从荆芥的气味上着墨较多。
荆芥这个词有意思,荆:开刀断草也;芥:下有根,上有草,象形也。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吃荆芥,最好是现割,吃的还是一个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