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世荪
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上海人来说,小时候比较熟悉的稻米就是粳米、糯米、洋籼米三种。其中糯米最为难得,仅在年节有配额,大多用来磨糯米粉、做甜酒酿或八宝饭。粳米也叫“大米”,因其吃口好、产量少,也是按户籍人口限额购买的,可算是寻常人家饭桌上的珍品。籼米也叫“洋籼米”,口感稍差,相对糙硬,还不顶饿,俗话说:“洋籼米,涨性好”,就是指其只涨锅镬,不撑肚子;但它却是大多数喜食米饭的上海家庭不可或缺的日常主食,同样需要凭票凭证购买。
作为以稻米为主食的国家,中国的先人们最初把稻米分为粳、糯两种。先秦辞书《尔雅》说:“秔(粳)糯甚相类,黏不黏为异。”相对糯米而言,粳米自然不够黏软,因此许多古籍记载都把粳米列入“不黏”的范畴:南北朝《玉篇》、宋代《集韵》、明代《正韵》都说:“粳,稻不黏者”。此外,古人很早就发现糯米更适合酿酒,《集韵》《增韵》等书中都特别注其“可以为酒”;可见,酿制“糯米甜酒酿”当是传承已久。据说根据江南农人的经验,若粳稻收成不佳,则该年糯稻会相对丰产,所以上海话里有句熟语叫“粳里勿着糯里着”,意思是非此即彼,总有一得。
对籼米的认知,北方或中原地区的古人是比较含混的。明代《本草纲目》记:“籼似粳而粒小,始自闵入,得种于占城国。”五十年前上海家家户户必备的“购粮证”倒是明确分成粳米和籼米两大栏。上海人对日常食用稻米黏不黏、糯不糯的结论,也多指粳米和籼米之间的比较。有童谣说:“介许多大米轧了一粒洋籼米”,就是比喻两者不同到了突兀的程度。如果越过粳米、拿籼米和糯米比较说事,那一定是为了加重语气;譬如形容过分矫情:“吃个洋籼米,发个糯米嗲”。“糯米嗲”就是矫揉造作、故作黏腻的样子。
顺便说一下,粳米的“粳”字在普通话里应读jīng还是gēng,至今仍有一段公案;但在上海话里被毫无疑问地读成gāng。原本经方言保存的古词音义应该是个重要的考证依据,但在杂交水稻大行其道的现今社会,“粳”字本身恐怕也将湮入历史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