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市的浪漫

朱炳帆

大裤衩、白背心、人字拖，像极了闷声发大财的“大佬”……长期以来流传于互联网对广州人的认知，是这样一种低调而又务实的形象。殊不知，广州人自古以来就是浪漫的，这来源于广州人对鲜花的喜爱，并在每一年的年终岁始达到高潮，形成了广州人的年终盛事——迎春花市，这是一场专属于广州人的浪漫。

广州所处位置是典型的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北依五岭，南濒大海，珠江穿城而过；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日照时间长且水量充足，冲积而成的珠江三角洲土壤湿润肥沃。得天独厚的地理与自然环境，为各种花卉的生长提供了极佳条件，故草木长青，四时常花，繁花似锦。

广州人与花的缘分历史悠久，广州人与花的关系在生活中密不可分。西汉陆贾《南越行纪》记载“彼之女子，以彩丝穿花心，以为首饰”，唐朝张籍在《送侯判官赴广州从军》中所写：“海花蛮草延冬有，行处无家不满园”。广州不少地名自古以来带有“花”字或者与“花”相关的地方，“花地”（又名“花棣”）、“芳村”、“花都”、“花洲古渡”等等，人们种花、卖花、买花、赠花、戴花、插花、各种着花，造就了广州人爱花成性、赏花成风、用花成俗、种花为业、易花为市的生活方式。

广州人的花市交易，历史也非常久远，“花市”一词，源于明清时期。清乾隆年间的《番禺县志》记载：“粤中有四市，花市在广州之南，有花地以卖花为业者数十家，市花于城，与合浦之珠，罗浮之药，东莞之香称四市。”屈大均所著《广东新语卷二·地语·四市》记载：“花市，在广州七门，所卖止素馨，无别花，亦犹雒阳但称牡丹曰花也”。黄绮云《羊城竹枝词》：“四时不断卖花声，十月绯桃照眼明。浪说扬州风景好，春光怎及五羊城？”“卖花女”自是当时广州街头一道亮丽的风景。方殿元有一首《羊城花渡头歌》中有：“君不见卖花儿女钱满袖，春风齐入五羊城。”“卖花儿女前满袖”，可见其时广州花市市易之风盛行。

广州人一年四季花市交易不断，但只有到了年终岁始，这一场景才达到顶峰。“行花街”，或者说是“逛花街”，是迎春花市的主要表现形式，是广州人春节前夕规模最大的一项传统民俗。每年农历腊月廿八至除夕夜之间，花街入口搭建花棚，花棚装以楹联或者灯饰，十里长街档口数千，一片繁花，正如童谣《行花街》所唱：“年卅晚，行花街，迎春花放满街排”。人们携家带口，摩肩接踵，徜徉于花海人流之中，行花街赏花、买花、卖花……只为“行花街、转大运”，多沾新年之喜，新年鸿运满满。俗话说“没行花街就等于没过年”，这样一场盛会深深影响着广州人的心理意识，这一点早已成为人们心中无可代替的过年仪式。迎春花市上的年花种类繁多，金橘、桃花、佛手、五代同堂、水仙、剑兰、蝴蝶兰……均有丰富、吉祥的含义。如金橘寓意“大吉大利，吉祥如意，财源滚滚”，它是每家每户必买的年花；一品红寓意着“红红火火、普天同庆、共祝新生”；水仙寓意“花开富贵”；桃花寓意姻缘及“大展宏图”；猪笼草寓意“财源滚滚”等等。买花和卖花时有讨价还价的习俗，花卉价格一定是要讲究的，多带有“3”“8”“9”，与“生”“发”“久”谐音；乃至花农花贩交易、花档投标均讲究吉利，体现了广府人自古至今爱花、好讲“意头”的传统。

1961年，著名作家秦牧发表了一篇名叫《花城》的散文，热情歌颂广州迎春花市的盛况，广州“花城”之名正源于此。“广州过年，花城赏花”已经成为广州的一个响当当的城市形象品牌，其影响遍及珠三角、港澳乃至海外华侨聚、华人聚居地，以喜庆热烈的气氛、祥和美好的寓意受到群众喜爱。花是美好的寄托所在，是浪漫的代表。春节申遗成功，迎春花市作为中国最具特色的春节内容之一，给开放、包容、低调务实的广州带来了更多的浪漫气息，欢迎着四方宾朋徜徉花海，肆意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