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

杨玉成

你肯定想不到，我的徒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丈母娘。丈母娘怎么会成为女婿的徒弟？这说起来有点儿有趣。

丈母娘是个勤快的人。自2022年起长住我家，她常常习惯性到灶台，寻思弄点好吃的，尤其是做她江西老家特色的美味佳肴犒劳我们。自然，经年的功夫，炒米粉、蒸扣肉啥的样样得心应手。而煮饭却是她的软档，我老家那么好的金丰大米，她煮出来从来没有香喷喷的感觉。有一次吃饭时，我告诉丈母娘煮饭的水放得不对。对我的厨艺一无所知的丈母娘不屑地说：“你煮出来给我看看。”我说：“行，我煮得好你就叫我师父。”一脸不信的丈母娘随口应承道：“行，我叫你师父”。

饭煮好了。打开电饭煲的刹那，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装在碗里，米粒亮晶晶的，口感柔润，吃着香甜。我趁机说：“妈，你是不是该叫我师父了？”低着头似作沉思状的丈母娘不情不愿地拖声说道：“好，我叫你师父。”“那你叫一声啊”，我说。“师父”，对面，一声闷闷的声音隐隐传来。

看到这里，有些读者可能觉得我有点过分。确实，按常理，丈母娘叫女婿“师父”是匪夷所思之事。在一个家庭中，婆媳关系、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是紧密、复杂、不容易处好的特殊关系，它既有亲情问题，又有代沟问题，更有角度问题。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更多是在理论或想象层面，现实中有，很少。怎样和丈母娘建立一种新颖的朝夕相处的和谐关系，一直是我思考的问题。终于，在偶然之中，我找到了。

自此以后，我有意无意地会做几个菜，红烧蹄髈、干煎带鱼、葱烧海参、虾子蒸蛋啥的，尤其是蛋炒饭，大家吃得赞不绝口。蛋炒饭可不容易做，首先要饭煮得好。很多人是把饭放冰箱冷藏后才拿出来炒，而我是把刚煮好的饭拿来就炒。然后是金包银呢还是银包金？鸡蛋放几个？放哪些配料（青豆、笋片、火腿等）炒？都是极讲究之事。不吹嘘地讲，有的饭店的蛋炒饭都不如我做的好吃。

慢慢地，丈母娘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也知道了我的一些厉害之处，“师父”叫得越来越顺口。但她心里依然放不下面子。每当有客人来，被问为什么要叫我“师父”时，她总是说“是他要我叫的”。这时我就会说，这是你答应我的事。再说了，我的饭是不是比你煮得好？丈母娘面对事实，只能说“是”。这时，我又循循善诱地说：“妈，您是世界上唯一叫女婿‘师父’的人，您开创了个世界第一”。听到这话，丈母娘瞄我一眼，一副不屑的样子。

过些时日，丈母娘开始主动叫我“师父”。饭点了，叫我“师父，吃饭啦”；来了快递，给我视频“师父，你的快递到了”，她想做什么，会问“师父，这样好不好？”

这时，我总会趁机表扬丈母娘做得好。人嘛，得到肯定就会有积极性，即使是80多岁的丈母娘，也总想在我们面前发挥她的热情与能力，想得到年轻人的认可与鼓励。作为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又没读过多少书，她也有很多压力，比如怕你看不上她。因此，以前家里常常会因丈母娘等施展“权威”而鸡犬不宁，亲情由此成为负担。我创立的独特的师徒关系，让我们找到了一种全新的相处和交流方式，家庭因此笑声朗朗、和睦融融。

现在，丈母娘经常一边主动在客人面前叫着“师父”，一边自豪地说，“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叫女婿‘师父’的人”。这就对了嘛！孔老夫子不是早就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