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歌
芍药殿春的日子,易都带着他们“摄影美学研习社”一众人马到黎里采风创作,顺便光顾“荆歌会客厅”。易都客气,说是让我随便聊一聊文学和艺术,拓宽一点大家的思路和视野。我知道他们都是各行业的成功人士,哪里敢在他们面前好为人师。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吧,大家交流一下对摄影的观念和认识,或者说想法,应该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易都是屡获国际大奖的摄影家。有一年他得了一个西班牙摄影大奖,彼时我正在马德里,他便委托我替他去颁奖现场领奖。但是不巧,我早已经买好了回国机票,等不到颁奖的日子了,否则倒是美事一桩,可以让我去走一回红毯,再结识几位摄影行业的西班牙人。
易都的代表作之一是《苏园记》系列摄影,其中有几幅在网师园创作的时候,我还客串了一把模特。有两幅作品我特别喜欢,其一是我身着大衣撑着雨伞从幽暗的光线里走出来,背景是隐约的“万卷堂”,与两位古装姑娘的年轻和明亮构成对比和反差。这幅照片仿佛很有电影感和故事性,根据它可以演绎出一个短剧似的。另外一幅是手提道具鸭子的我在“撷秀楼”上与三位古装美女凭栏,低头看池塘里的小船上坐着一位古装公子。这是一幅形象鲜明但是主题模糊的作品,意义空间非常大。我很喜欢这两幅照片,它们被多次收录在易都摄影作品集中。不久前于苏州大学美术馆举办的“易都摄影展”上也展出了它们。
其实“易都摄影美学研习社”的学员大多已经出手不凡。譬如阿初和叮叮,我很早就看过她们的作品,已经是很成熟的摄影家,很有个人风格了。阿初对于摄影艺术,有她自己独特的想法。画家夏回说过,如果有一个机会让阿初担任一部电影的摄影,她不知道会整出怎样让人惊喜的东西来呢。
跟大家聊天,其实也是我的一个学习机会。在尽量摒弃甜腻平庸审美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识的。大家都觉得要拍好一张照片,正如林散之先生论书法时所说,脱俗最难,俗病是最难医的。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摄影跟任何容易上手的事情一样,入门之易恰恰正是提高最难的。
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拍拍拍,但要拍出意味来,拍出趣味来,拍出自己的特点来,见人所未见,拍出艺术高度来,用心捕捉到生活和生命的灿烂瞬间,那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多实践,更重要的似乎是功夫在诗外,多看好作品,与世界级大师神交,提高自己的审美和学养。当然,跟对老师是一条捷径,他们有易都这样的老师,肯定很快就会在照片上展现才华和独特的思想与情感。
因此在黎里的拍摄,就不像通常人们想象的那样出很多片子。相反,大家在老街上走,只拍了很少的照片。因为黎里古镇的风景太美了,美得很经典,每一个角度只要随便一拍,便是明信片一样的画面。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反倒不愿轻易下手了。他们一直在观察,在捕捉大众眼光之外的精彩的东西。
后来我看到几幅他们在黎里拍摄的作品,看上去很不黎里,但是,这样的拍摄才是有意义的,这说明发现是可以无穷大的。也反证了黎里的美,或者说黎里的文化,是有更加多的侧面和层级可以去发现和表达的,普通眼睛所看到的,永远只是这个地方的表层,深刻的魅力似乎需要有一种特别的机缘才能有幸触摸到。
并且,摄影在记录景与物的同时,也赋予了事物更多的内涵。而这种表达,成就了创作者与景和物的交流与互文,形成了一种对话关系。用眼睛,用镜头,用心灵,与世界,与人与物,与自己,与生活和生命进行对话。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亦如是。我看花如我,花看我如花——这样的摄影创作,该是一件多么快乐幸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