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5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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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夜光杯 2025-06-13

梦里回家

钟世秋

梦里,我又回到了我的故乡,我回到了上海的家——那座熟悉的法式花园老洋房。捧着一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凝望着花园里那棵高大的玉兰花树,静静地我发起了呆。

1936年由法国人种在花园里的玉兰,如今早已枝粗叶茂。春雨过后,树上开出硕大的白色花朵,花香弥漫在湿润的空气中,仿佛时间也在香气中悄然凝固。我沉浸在这个梦里千万回,每一次,都是那窗,那房子,那玉兰树,那香味。每一次,我都不愿醒来。

上海出生,上海长大,上海也自然成为了我的家。对我来说,“家”从来不是一座城市、一个地址。它是我一段段记忆与情感的集合,是那个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温柔。在我心中,那份“家”的感受如剥洋葱,一层层地剥下去,还未剥完,我已泪流满面。

我记忆中最清晰、居住时间最长的“家”,是位于安乐新邨的那座法式老洋房。上大学的时候,每到周末我都会跟室友说一句:“我要回家了,下周见。”那句“回家”,说的就是那里。

安乐新邨是个特别的地方,我家对面是国画大师张大千与李秋君的故居,斜对面住着的周家伯伯是出租车大王周祥生。我和邻居小伙伴们常在“中国照相材料大王”何其善家的花园里踢毽子,有时候还会跑去交大老校长程孝刚的家里摘枇杷吃。年少不经事的我就这样在这片街区里,在弄堂的阳光和玉兰花下,慢慢长大。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医生。那个年少轻狂的我,像一只桀骜不驯的小鸟,渴望飞得更高更远。我告诉自己,我要去看看这个世界,要用我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天空。于是,三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坐上飞机,飞越太平洋,去往美国生活。而那一刻,我在上海的“家”,便被永远地留在了过去。可我却常在夜深人静时,怀念远在上海的那幢老房子,怀念落地窗外的玉兰树,怀念屋檐下飘散的花香和赤脚走在那老房子打蜡地板上所发出的吱吱呀呀。我常常对自己说:“这儿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上海。”我的“家”,始终在黄浦江边。是上海、是那座城,我生命的最初。那里有我童年的足迹,有我年少的梦想,有我懵懂的初恋与轻狂;上海塑造了我,给我梦,也教会了我现实。那里是我深深眷恋的“家”。

年轻的时候,常常喜欢听一首歌。那时觉得远方多么诱人。多年过去,再听起那熟悉的旋律,眼睛里湿湿的,就如刚剥开一颗洋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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