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拙的力量

唐子农

少年的快乐之一便是写字，一本《张迁碑》，一本晋唐小楷，一遍又一遍临写着。乡村的夜晚格外地宁静，而宁静对于临写古朴的碑拓尤为合适。那年冬季，家门口的老树，木叶萧萧，虬枝苍苍，天空上一轮圆月，这种画面自然让我联想起东山魁夷的那幅《冬花》。那个年代，学习书法的资料很少，居住乡村的我，获观朱复老的大草字帖，深深被其沉着刚健的注释小字所吸引，反复观看，反复临写，在一定程度上，执着总是有它的好处。忽有一天，在书店见到了傅山等明贤豪放派书法，更购得不少魏碑旧拓。往后的日子里，意气风发，乡野的本性得以纵横驰骋。忽有一夜，兴来想作书，而百纸早已在前几夜挥霍一空。无奈之下捡出废纸，于每纸的空白间，小心裁出小条条，然后细心拼接，竟拼得一卷。于是在小台灯下，取朱彝尊诗集，静静地抄写。一月下来，竟得小楷一卷。

乡村旧居终究还是被拆迁了，老墙壁、石路、老树，连同它那田园的宁静，一并消失。周遭的热闹已是无法抵挡了，只有在深夜的台灯下，磨墨抄写，偶有想起老屋，老树上的圆月，想起过去静静的抄写。那是何等的快乐时光啊。回忆间，似乎握着抄写的小笔，也如同紧握着那份朴实而宁静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