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高
父母要回老家照顾我的外婆,望着日历上圈红的日期,我和妻子相对无言——幼儿园还未放暑假,四岁多的盼盼只能提前请假,跟着爷爷奶奶踏上那趟南归的列车。
这些日子,我们像给雏鸟做最后的梳羽。每天下班时,盼盼总会守在玄关,小凉鞋摆得整整齐齐。“爸爸妈妈!”她扑过来时,衣领间还带着幼儿园的彩笔味道。我们搭城堡、念绘本,把寻常夜晚过成节日。当我说“周末就要暂时分开”时,她仰起沾着饼干屑的脸:“那你们快点来找我呀。”夕照穿过纱窗,在她睫毛上镀了层转瞬即逝的金边。
那天,广州飘着细雨,候车厅里飘着消毒水与玉米棒的混合气味,盼盼像只云雀在座椅间跳跃。直到我把她安顿在动车座位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蒙上水雾:“我要和爸爸妈妈坐……”发车铃响起时,妻子别过脸去抹眼泪。透过车窗,我看见她的小手紧紧扒着玻璃,阳光在她睫毛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斑。
回家的车里,没有童言稚语的车厢安静得陌生。妻子忽然说:“原来不是孩子离不开我们,是我们离不开孩子。”这让我想起盼盼两岁多插班时的模样。那天她甩开我的手,独自玩遍幼儿园所有设施,书包大得几乎拖到地上。老师发来的视频里,她午睡时蜷成小小一团,醒来又精神抖擞地帮小朋友摆鞋子。
窗台的绿萝抽出新叶,盼盼临行前浇的水珠还在叶尖颤动。阳台上那盆母亲留下的君子兰,老枝旁正冒出新芽。我忽然明白:所谓亲情,就是一场永恒的目送。老树守着土壤,新芽向往天空;我们在这头扎根,孩子向那头飞翔。而爱,始终是串联起所有年轮的,那根看不见的茎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