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9月03日 星期三
智慧快餐 家乡秋色 闲章意趣是知音 打酱油 攀援的凌霄花 大立的米
第11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5-08-31

大立的米

瑞秋

年前收到大立寄来的“吴之天川”大米,喜出望外。此后的一日三餐,米饭占据了心目中的C位,因为好吃,吃得专注,一口接一口,忘了夹菜。好米吃完,回归用普通大米,口感差到食之无味,煮饭时不得不掺糯米。

大立送的米,是他投资的农场用优质稻种,不打农药、不用除草剂,培育出来的白富美。吃他的米,我想起了从前的美味。小时候放学回家,闻到出炉的米饭香,等不及开饭,先盛出半碗,偷偷地舀点猪油,加点白糖,搅拌后米粒晶莹剔透,狼吞虎咽后的狼狈,是嘴唇外的油光和饭粒。那时,烧晚饭连带次日早饭,早饭用开水泡剩饭两遍,泡饭又清又软,配油条蘸酱油,吃出了贫困时期的幸福感。成年后常想,从前的大米去了哪里?是自己的口味变了,还是好米稀缺,供不应求?大立填补了空白,他的米煮出来的饭,白中透亮,软糯喷香。

大立是70后,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二十岁不到去日本留学,一段孤独难熬的日子,被一碗米饭疗愈。那米饭口感好到不吃菜也能炫两碗,他是吃货,好吃管用。他常端着饭碗,吃得忘乎所以时,猛然意识到吃相有失风度,急刹车改为慢吞细嚼,慢中悟出了吃的真谛:大鱼大肉天天吃会腻,好米饭天天吃会上瘾,换吃糙米就难以下咽。他想以后回国,若想吃这样的米饭,得有种好稻的人。他于是跑到东京郊外看人种地,大伏天毒太阳下,衣背上的汗水,被烘烤出了盐花,他也不在意。为观察不同时期稻谷的不同状态,他去了又去,认识了那里的稻农,和人聊天聊地,聊种稻愿景,聊成了朋友。

2012年,大立去无锡拿下500亩地的经营权。这是他回国后,用近十年的时间,积攒的底气。五年后,我们一行人应邀去他的农场参观。驱车驶入他的专属地,见鸡圈、鸭棚、羊舍、鱼塘,生物产业链已具规模,初步的感觉是他在走副业养殖路线。6月中旬太阳火辣辣,一望无际的绿苗,有股分分钟都在向上长的生命力。我迫不及待地问最关心的问题:“不打农药,不用除草剂,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笑着让我先看。噢,秧苗的行距和株距比较宽,我去过农场,有点眼力。但“这样做为了什么?”“避免病虫害感染。”“亩产会降低吧?”“当然,有得就有失。”秧与秧的横竖空间,惊现无数只鸭子,在吃虫,踩踏杂草,戏水唱歌,嘎嘎声一浪高过一浪。水平面因鸭子的舞动,变换着角度,折射出流光溢彩,让人流连忘返。太阳西斜,鸭子们纷纷跳上田埂,大摇大摆,浩浩荡荡地归巢。它们只知道在稻田里的快活、吃喝拉撒的随性,殊不知成了稻子们的福星。“晚上怎么办?”望着鸭子们的背影,我问。“用太阳能杀虫灯,你看。”他指着一个个矗立的太阳能装置说。我们从田间返回,途经仓库,见库内成套的恒温设备,在大功率电流下,嗡嗡地运转。我突然特别想问,种这稻是盈还是亏?想到边界感,又打住了。回家后上网查“吴之天川”米的售价,每斤六十五元,咂了咂舌。米是硬碰硬的好,煮出来的饭色、香、味,能和大立当年在日本吃的米饭媲美,可有多少人相信不打农药,不用杀虫剂的真实性,并愿意为此买单?

我之前疑问好米去了哪里?其实一直存在,只是我的眼界没有企及那个高度。大立也有高处不胜寒的难处,除了坚守特等好大米的标准外,还得向买家反复自证,自家的米除了口感好之外,还绿色安全。对方如不依不饶,他大概率会语塞,然后憋出一句:“要么来农场见习,全程参与种稻。”他倒是辟出了一块学农基地,让大人牵着孩子,奔着长知识、体验农耕生活而去。砸大钱种好米,满足一部分人的消费需求,只是他的初级梦想,终极目标是多快好省地种好米,惠及普通民众。他正在为研发进度发愁,一则非官方的新闻让他看到了希望,竹子和水稻杂交的“中华竹稻”问世,它有抵御病虫害、抗氧化的功能,口味带着竹子的清香,且能高产增收。大立开心地弯下腰,对着嘎嘎叫的鸭子们说:“以后不用辛苦了,直接把你们扔下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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