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自华
关于烂糊面,我们这代人并不陌生。上个世纪60年代,烂糊面是我的主食。没学过烧饭的我,由于无法掌控水的多少,其结果不是太硬就是太烂,还有几次烧成了夹生饭。母亲觉得我不是当伙头军的料,不让我烧饭,让我下烂糊面。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来,我信心满满,觉得下烂糊面容易,水少面硬,那就加水,水多水少无非是烂糊面烂到什么程度而已。谁知道晚上弟弟妹妹向母亲告状,说烂糊面既不像面条,又不像面疙瘩,吃了嘴里黏牙。第二天,是母亲厂休日,母亲手把手教我,“烂糊面关键是面条不能黏在一起,要不停翻动以防结块”。我牢记母亲这句话,以后做的烂糊面受到弟弟妹妹的欢迎。
后来生活改善,面的品种越来越多,吃来吃去还是觉得烂糊面好吃。几年前的晚上,10点多到家,看见小区门口的面馆灯还亮着,进店,选择了烂糊面,并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暖胃,店主王老板说:“侬识货的。”王老板告诉我,烂糊面的关键在于掌握“糊而不焦,烂而不散”的火候。面粉需先用猪油炒香,再慢慢加入高汤搅拌,文火熬煮,其间要不停翻动以防结块。这个过程急不得,也马虎不得。虽然费时费力,食物如人,没有经过时间磨砺,哪来的味道?王老板说的有点专业,其中的原理和母亲说的一样。面馆里的客人渐渐散去,王老板将最后一碗烂糊面端给了我,然后做打烊的准备工作。我在刷手机,老板说:抓紧时间吃,这个时候的面条在烂和硬之间,是最佳的口感时间。烂糊面没有阳春面的清雅,没有刀削面的劲道,没有方便面的利落,却成为一代人舌尖上的记忆。热气在灯光下氤氲升腾,我用筷子挑起面糊,它拉出细长的丝,又缓缓回落碗中。
一碗好的烂糊面,糊得均匀,烂得透彻,就像那些经历过岁月磨洗却依然温暖的人生。这是我吃得最满意的一碗烂糊面。王老板说:“我这里前后换过好几个厨师,能下好一碗烂糊面的,还真不多。烂糊面制作烦琐,价格不高,很多饭店不肯做。”
有段时间,我的胃不太好,经常到王老板那里吃烂糊面。前几日,在家做了烂糊面,食材更精致了,面条是贵州的土面,加入猪油渣、肉丝咸菜笋丝末等配料,可是再也吃不到原来的那个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