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1日 星期二
秋日(水彩画) 茶事 消逝与生长 “南魁北峭”与“碧滩之上” 我,去过那个地方 一棵树 生蚝与青口
第15版:夜光杯 2025-10-20

“南魁北峭”与“碧滩之上”

赵伯陶

阅读古人作品,无论诗词歌赋、散文小品,切忌望文生义。注家若“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则或恐贻误读者;即使出于善良,有意郢书燕说,也必将见笑于大方之家。

《粤西游日记二》崇祯十年(1637年)八月初五日记:“若不有此行,只谓都峤南魁北峭,一览可尽,而谁觉其幽悄至此哉!”“都峤”,即“都峤山”,新编《容县志》第三十二篇《风光名胜·风光》著录:“都峤山,又称南山、萧韶山,在容城南约10千米处,自古为容州著名宗教圣地、风景区及讲学场所,道书将其列为中国第二十洞天,1988年定为广西壮族自治区级风景名胜区。”然而游记所谓“都峤南魁北峭”何意?笔者所见注家全未予理会。有译文者或译作“南面高大而北面陡峭”,或译作“南面高大,北面陡峭”,取义全同。两者皆涉及如何解释“魁”字,若以“高大”为解,则与《游记》取义适相反对。

所谓“魁”,即“魁陵”,当谓小土丘。都峤山海拔743米(民国《容县志》谓之“高三百余丈”,当属夸张),若再论以相对高度,更无“高大”可言,故下文“一览可尽”之判语当属实录。《国语·周语下》:“夫周,高山、广川、大薮也。故能生是良材,而幽王荡以为魁陵、粪土、沟渎,其有悛乎?”三国吴韦昭注:“小阜曰魁。”徐霞客《游恒山日记》崇祯六年(1633)八月初十日日记:“自沙河登山涉涧,盘旋山谷,所值皆土魁荒阜。”文中即以“土魁”为小土丘,正可为旁证。

《粤西游日记二》崇祯十年(1637年)七月二十日记:“今碧滩之上置镇峡堡,声势甚孤。”所谓“碧滩”,今名同,即今“碧滩”行政村,辖于今广西贵港市桂平市西山镇,位于黔江北岸。何谓“碧滩之上”?有注家注“碧滩”云:“不识碧滩与镇远堡是一是二。”其译文则作:“今天在碧滩之上设置了镇峡堡,声势十分孤单。”后出注家之译文:“如今在碧滩的上面,设置了镇峡堡,孤立无援,声势不振。”两者显然皆将碧滩与镇峡堡合二为一了。其实“今碧滩之上置镇峡堡”一句并非两者同在一处的意思。据相关方志著录,碧滩位于明桂平县城西北八十里,镇峡堡则在明桂平县城以西四十里的弩滩上,两者相距近四十里。如果就两者与县城的距离而言,则碧滩较镇峡堡为远,故加“之上”于其后,显示出两者与桂平县城距离的远近不同,绝非同在一处。《明史·地理六》著录“浔州府·桂平县”有云:“桂平:倚。南有白石山。西北有大藤峡。北有黔江,一名北江,亦曰右江,南有郁江,一名南江,亦曰左江,至城东汇为浔江。东北有武靖州,成化三年置,万历末废……又南有罗秀土巡检司,又北有碧滩堡、镇峡堡,俱成化中置。东有牛屎湾堡,西有淹冲堡、秀江堡,俱嘉靖中置。”对于前两者所谓“俱成化中置”,也是分别言之的意思,并没有两者在空间相叠的意向。

《徐霞客游记》行文简约,惜墨如金,注家稍有疏忽,就有可能产生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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