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金木
午饭后坐在餐桌前望着窗外的雨不想动,生怕一动雨停了。雨滴由小变大纷纷打在窗外院子里那棵核桃树上,每一滴落下,树叶便微微颤动,像是在与雨滴共舞,晶莹的水珠顺着叶脉滑落,仿佛带我回到了童年,一串串雨滴一串串往事。
在我懵懂的时候就喜欢下雨,挽起裤管光着脚丫在雨里奔跑、玩耍,母亲怕我淋湿了衣服,用装化肥的空编织袋给我做个雨披。20世纪70年代,我们老家那边大部分房子是土坯,如果雨下得时间长了就会漏雨。雨下大时,母亲卷起炕上的大褥子,然后在炕席上摆满盆罐接漏。雨连下几天父母最忧心的就是地里的庄稼,孩子们却把雨天当作过节。
记得那一回,我披上母亲做的雨衣,飞快地跑向二牛家找他玩。当敲开他家的屋门,他母亲正忙着倒换土炕上滴满的盆盆罐罐,屋里地上也放满了接水的器具。屋外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他母亲示意让我站在外屋和里屋连接的门洞处,那儿不漏雨。那时土坯建的墙体足有一尺多厚呢,正好站在那儿没有雨滴。环视一下整个屋,嗨!和我家一样漏得连站脚的地都没有。
没看到二牛,我刚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墙上的那幅画动了一下,裂出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小鬼脸喊道:“嘿!我在这儿呢!”我回了回神望过去,笑说:“原来你钻窑屋里啦!”他把遮挡的那幅画卷了起来,指着洞里说:“看,我这儿多干燥、多舒服,来坐这儿玩!”我上前钻进去一看,呦!他家那洞里没储杂物,铺着一个小褥子,边上还放着几个玻璃球,一个人坐在里边很舒服,两个人坐虽然挤一些,但跪在那儿玩弹球很开心。洞穴式的窑屋是建房子时在厚墙上预留的储物空间,一般都用一块布帘或一幅画遮挡隐蔽起来。
两家的父亲都到村外地里观察汛情去了,两家的母亲也不是只消极地接屋顶的漏水,都开始准备做全家的晚饭,雨中哪找干柴禾去?都必须到各家院里的柴禾垛去抽没被淋湿的干柴,二牛娘高声吆喝他抽柴去,他和我就赶紧跑到院里,我用雨披遮雨,他抽柴,抽了几把,拿到堂屋灶台,二牛妈不免抱怨:“全是湿的,点不着啊!”我就飞快地跑回自己家,我母亲已经在灶台点着火开始烧水贴玉米面饼子了,我从院里自家柴禾垛里抽出干柴,用雨披裹好,跟我妈嚷了句:“给二牛家送去!”跑出院门前,耳边是母亲嚷给我听的:“他那儿点不燃,你再来家给他们送热贴饼子去!”
我和大我一岁的二牛,都在风雨中长大成人了。改革开放后,农村面貌一新,土坯房都变成了大瓦房,路面硬化后,再没有泥泞。家家做饭都用上了天然气。我在城里发展,因为喜欢文化,想学写作,算是接近了文化圈。二牛中学毕业后留在了家乡,现在是大农机驾驶员,我用键盘在电脑上敲出文章,他开大农机在田野上写出丰收的诗句。记得今年夏天回乡,还跟他聚过,一起回忆儿时雨,都还记得已经消逝的窑屋和柴禾垛,都说母亲做出的玉米面贴饼子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