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严文井先生的三句话

金波

在纪念严文井先生诞辰110周年的时候，同时也想到他离开我们已经20周年了。但是，他的著作仍是大家喜欢读的作品。他是我们大家的文学大家。

我们在不间断地读他的作品。我读他的作品，常常因为与他熟识而倍感亲切，兴味更浓。特别是我也到了九十岁的年龄，就越来越喜欢回忆与文井先生交往的点点滴滴。我想起文井先生说过的三句话：

第一句是，他到了晚年，曾经说过“我死后五十年，读者还会记得我的作品吗？”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岀来是“不会记得了”。可是事实是，广大读者越来越喜欢他的作品，比如，《小溪流的歌》《“下次开船”港》等。现在，我们会感觉读他的书不够细致，不够深入。特别是对文井先生的心思绵厚、感情敏感这一点上。我们还要学会阅读他的作品所引发的思考。他少年时代读安徒生童话的心得是“强烈的、优美的诗意感动了我，引起我思索。”我相信，五十年后，一百年后，以至于更长的时间，我们会更深入地阅读文井先生的书，思考和发现更多的“美和崇高的东西”。

第二句话是，文井先生曾经说过“只要我们心里有孩子，中国就会有音乐，有花朵，有希望。中国永远是中国”。我每逢读到这句话，总是会产生幻觉，好像听到了他说这句话的声音。这是文井先生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声音。他一生追求美，艺术是他一生的精神营养。他对生活充满了爱，充满了热情和信心。每个孩子都是他的钟爱，而中国正是他一生为之奋斗、为之喜悦与忧伤，是另一种钟爱之所寄。

第三句话是“我要在到达我的终点前多懂得一点真相，多听见一点真诚的声音。”

文井先生天性中的真正本质就是思考。他面对世界，游心纵目，从平凡的事物中发掘出深义。他那些记人的文字，对亲人对友人的怀念幽细如梦。他也常常自我剖析，他说过：“我不怕给自己难堪。”他的思考无处不在。他读那头西班牙的小驴，想起“过去我遇见过的那些小毛驴”“多少年以来，它们当中的许多个，被蒙上了眼睛，不断走，不断走着。几千里，几万里。它们从来没有离开那些石磨。它们太善良。”（《一个低音变奏——和希梅内斯的〈小银和我〉》）。在日常生活中，他看见在路灯下，有孩子在膝头上摊着一本书在读。他写道：“书，在这样的灯光下，这样的膝头上，显出了它的真正的尊严。”“书，毕竟不是柴火的代用品。”“我的希望是：人们既有柴烧，也有书读，只是不要皇帝。”（《在书市上的胡思乱想》）

他喜欢思考。他将一切化为思想。我们读他的书，要引发思考，学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