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图:周末晚上是代驾最忙碌辛苦的时间。
漫画/崔泓
用户隐私问题实际上是“代经济”面临的最大问题。作为监管部门,既需要对新经济、新模式有一定的容忍度,又要将监管作为一项长效机制,对一些违背公序良俗、普世价值的做法、行为坚决打击。
记者|陈 冰
忽然之间,我们的生活已经被“代经济”包围。
从单纯的代跑腿业务到代相亲、代哭坟、代道歉的情感类需求一路延伸到吃喝玩乐游住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不能代替的。这些“脑洞大开”“热火朝天”的“代职业”到底存在着怎样的问题?
真需求,伪经济?
代经济,从本质上讲,就是花钱买别人的时间和专业技能。在社会高度分工的时代,花钱找更专业的人做事,将自己从繁琐的生活中解放出来的确有助于提升效率。
正是看中了服务匹配效率提升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当“共享经济”的浪潮过去,资本市场已经在“代经济”领域屡屡出手。
发力最明显的是代驾市场,目前,中国仅代驾司机用户规模已超1.5亿,滴滴代驾、e代驾等代驾产品占据了大部分市场份额,一个活跃在一二线城市的全职代驾司机,一个月跑下来能有过万的收入。
之前国内对代驾的认知,还局限于酒后的夜间场景,实际上从汽车保养、修车甚至验车,甚至可以细到包括洗车、加油、旅游等等更多的场景都有代驾的身影。比如说,早上去医院挂号,一时找不到车位怎么办?只要叫个代驾司机去停车,自己去挂号排队就是了。在任何场景下都多了一个备胎司机,开过车的人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实用的服务了。一家代驾公司的数据显示,2018年单月收入最高的代驾司机来自深圳,以27310元的收入高居榜单首位。屈居亚军的代驾师傅来自于上海,12月份单月收入也达到了24175元。
不过,相比于代驾、代送这类刚需,市场上其他形态的“代经济”,似乎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中国每年有33亿人次就诊,单是北京每年就有2.3亿人次外地来京者就诊,每天有70万外地来京就医的病人,67.5%的人看病有人陪诊。对于e陪诊来说,只要解放1%的人就是60亿元的市场,代人陪诊‘钱景’不可限量。”某陪诊业务创始人岳建雄曾信心满满,但公司不过成立一年多,岳建雄就离任了,据传是因为项目创立之后进展并不顺利,已内部破产清算。
而主打“让人人吃上家里饭”的“代做饭”平台“妈妈味道”,一开始红红火火、风头很劲,但在距离其宣布获得千万元天使融资不到一年,也宣布停止业务。
至于其他一些小打小闹的个人代理服务——代上课、代答到、代考试、代写论文、代受罚……乃至于已经形成黑灰产业的代刷流量、代删帖,都游走在法规与政策的边缘,不可能走上合法合规的康庄大道。
长期聚焦互联网新经济的电商研究员、互联网律师蕫毅智指出,共享经济破灭之后,人们又开始鼓吹“代经济”是新的风口,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风口”,而是“疯口”,代经济明显存在泡沫。在蕫毅智看来,代经济早已经有成熟的商业模式,有专业公司运作,现在还幻想着像共享经济一样,通过砸钱来砸出一个市场来,根本就不可能。“其实早前的共享经济就是传统的租赁、融资租赁业务,现在的代经济也无非是传统跑腿业务的延伸,像美团这样的公司已经进行了深度整合,即便有公司能够冒出来,也最多是大平台下的一个业务分支,或者命运好一点被大平台并购,并不能产生太多的浪花。”
蕫毅智指出,从宏观角度来看,中国正面临着人口红利丧失的问题。所有的经济模式都是靠人来支撑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90后已经不愿意打工了,大家都想着雇佣别人来完成跑腿的事情,没有人愿意从事服务业,关键是代经济的很多内容都是AI无法替代的。如果没有高质量的人参与其中,这个模式还怎么玩下去?”
互联网学者刘兴亮则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在他看来,实际上泡脚、美甲、美发等服务类的工作都属于代
经济的范畴,“花钱买享受”,早已有之。只不过这些年随着中产阶级的崛起,代经济显得比以往更加重要了。生活的多样性,导致需求的多样性。“任何行业的发展,都需要泡沫,现在因为代经济还没有得到主流认可,所以泡沫还不够大。要想发展的话,泡沫还得再大一些。”
监管亮剑
动动手指就能解决问题,“代经济”的发展为“懒人”们提供了全新的消费选择,与此同时,在享受便利的过程中,消费者需要让渡一部分隐私,这就意味着消费者个人信息更容易被服务提供者了解,信息泄露风险增大。
艾媒咨询发布的《2019上半年中国即时配送行业监测报告》中,有48.7%的用户表示隐私泄露是使用即时配送服务时最担心的问题,用户相关安全保障问题亟待解决。
用户隐私问题实际上是“代经济”面临的最大问题。这其中的防范包含三个层面,首先,作为消费者,需要拥有自我保护意识,在享受服务的时候不能过度透露个人信息;其次,作为商家、服务提供的平台方,需要通过技术和监管等手段,防范技术漏洞,加强对用户的隐私保护,防止个人信息被贩卖和滥用。最后,有关管理部门需要建立监管措施,对于一些违反道德的服务加以限制和打击。
作为互联网专家,刘兴亮指出,在享受“代经济”服务的时候,个人首先要有自我保护意识。比方说,快递上不留真名、全名,留一个不常用的手机号码,打车只到小区门口,不让司机知道具体的门牌号码。“总之就是能模糊处理的就要模糊处理”。
2017年,央视前著名主持人郎永淳酒后遭遇代驾做局的新闻大家一定还记忆犹新。郎永淳当时请了代驾,开到离家不远处代驾说身体不舒服开不了车了,他见离家近就自己开车回家,结果就与另外的碰瓷车剐蹭,对方要求高额赔偿金,郎永淳不同意,最终报警。
生活中这种代驾“做局”的事情并不是脑洞太大编造出来的,很多酒后的司机都吃了哑巴亏。根据警方的警情通报梳理发现,不法分子伪装成代驾司机替酒后的司机开车,并在离受害者家不远处找借口下车并让当事人自己开车回家,借着酒劲并且离家不远了,心存侥幸心理的车主就开上车回家,然后假代驾的同伙随即与酒后司机发生交通事故,向酒后人员索要高额赔偿金,否则威胁要报警。
由此可见,作为平台方,如何保护乘车者的安全,如何保护乘车者的住宅信息不被肆意泄露,需要拿出更好的技术方案。
刘兴亮告诉《新民周刊》,在滴滴司机杀人案发生之后,滴滴打车、代驾、约车服务的公司普遍都采用了真实电话号码隐藏的技术,双方沟通使用的都是虚拟电话号码,一旦交易完成,电话就不能接通了,这样可以减少不法司机对乘客的信息骚扰。
对于乘车者的目的地,接单司机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只有乘客上车之后才会显现。但这一技术还是没法避免想做局的不法分子将信息快速通报给试图做局的同伙,所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何用技术手段遏制犯罪的发生,平台还是大有可为。
就在刚刚过去的10月,一篇《一场新媒体巨头导演的“僵尸舞台剧”,真实还原现场,导火线:一条一夜爆红的视频,我们流量却为0!》的文章刷屏,彻底将电商刷流量的这层窗户纸捅破。厂商在一个号称拥有380万粉丝的微博账号中投放了包含视频的图文广告,不到一个小时就收获了12.1万的观看量、几百条评论、几千个赞和一百多次转发,最后交出了一份350万观看量、进店流量却为0的惊人答卷。
据腾讯安全方面监测统计,在生活、资讯、娱乐、情感、旅行、汽车、职场等垂直领域中KOL作弊现象泛滥成灾,每10个头部KOL账号中,有将近7个有过注水行为。广告主们可能不知道,与高额的投入不同,刷量费用很低廉,一百块钱买一万个微博粉丝,两千块买十万阅读量。据腾讯方面估算,当前作弊KOL的年收入规模高达一百亿元,也就是说,每年有一百亿元推广费是打水漂的。
刘兴亮指出,很多人认为单纯靠机器刷量是黑产领域最高级的行为,但实际上,人头流量才是最高阶的流量造假术,最低级的造假术反而是单纯靠机器刷量的黑产行为,因为这种行为很容易被风控团队侦查、监测出来,用户是否活跃、IP是否正常、设备是否正常……都能在后台显示出来。人肉流量则不一样,它剔除了机器带来的非自然访问数据,一些黑产大鳄制造的刷量平台能模拟正常用户行为逻辑,爬取平台利益。“他们通过系统自动化集成的技术,实现一台电脑操控多台手机、多个账号批量操作的行为。这种真人身份难以被反监控系统检测出来 ”。
蕫毅智律师则指出,在互联网监管方面,中国的相关部门一直在重拳出击。过去几年, 已经有一大批网络营销的不法分子被送进监狱。
11月6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又发布了《关于开展APP侵害用户权益专项整治工作》的通知,决定组织开展APP侵害用户权益专项整治行动工作,重点对违规收集用户个人信息、违规使用用户个人信息、不合理索取用户权限、为用户账号注销设置障碍四个方面共8类问题开展规范整治工作。
“隐私权的保护没有尽头。”不过,蕫毅智律师指出,“过度保护隐私权,不利于互联网经济的健康发展”。作为企业,需要在客户利益与资本逐利的选项中进行平衡和取舍,在监管趋严中主动合规,不能指望通过寻找法律的空隙游走于边缘地带,而应该脚踏实地地做出硬核东西。作为监管部门,既需要对新经济、新模式有一定的容忍度,又要将监管作为一项长效机制,对一些违背公序良俗、普世价值的做法、行为坚决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