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兴(上海,教授)
清明时节雨纷纷。在江南的河畔、路边,到处可见东一垄西一簇的马兰。
我出生于农村,从小就熟悉野草、野菜。哪些野草既是草又是菜,野荠菜、野草头、野菠菜、马兰等长在哪里,它们与人工种植的,以及那些类似的野草有何异同,我都能辨识。而我对马兰之喜爱更甚于其它野菜,源于它对我的奉献和恩泽。
在我六七岁时,由于生活艰难,营养不良,加上内火旺,嘴角生热疮,眼屎多,早晨醒来眼睛无法自然睁开。为此,只能先用热毛巾敷,然后用手慢慢地剥眼屎,有时连同眼睫毛都被拔掉。子病母心疼。母亲想到了马兰,她让我一天三餐,顿顿不离马兰,同时将马兰捣成汁,装进小纱布袋,制成鸡蛋大小的马兰袋。临睡前,我闭上眼睛,母亲就把马兰袋敷在我的眼皮上,每次半小时。真是药到病除,不用一个星期,马兰竟治愈了我的嘴角疮和眼屎病。
我喜欢马兰,还源于马兰的经济价值。读小学时,家贫无钱买文具。清明前后,我见一些农民挑了马兰去小镇卖,四五分钱一斤,销路很好,于是,也利用放学后和假日,摘马兰、卖马兰。镇上那些爱吃马兰的人,对马兰要求很高:既要茎叶完整,又要鲜嫩干净,无黄叶泥卵。初,我由于未掌握采摘技巧,所采马兰质量差,残叶泥卵多,销路自然差。经过琢磨,终于悟出了又快又好采摘马兰的办法。在我同龄的儿童中,我可以说是采摘马兰的高手,量多质高,卖得出好价钱,常常被一抢而光。在清明时节的一个月里,我卖马兰所得足足可支撑我半年的文具开销。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马兰吃法很单调,或拌或炒。当年我最喜欢吃马兰干烧肉。四五月的野马兰,叶茎粗老不宜拌吃和清炒吃,可制马兰干。母亲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每年要用三四十斤鲜马兰制出三四斤马兰干。蔬菜青黄不接时,就烧马兰干吃,逢年过节或招待客人时还吃马兰干烧肉。今天想到这道菜不免口水直流,又情不自禁地缅怀起天堂的母亲。